只是张勋儒想的跟舒安璇不一样,他总认为自己可以让舒安璇重新喜欢上他,是因为这些年他觉得自己也成长不少。尤其是去国外留学,所见所闻都有别以往的辽阔,即使不用那些花俏的招式也可以很吸引人。
所以就算舒安璇没有答应,他仍擅自的跟她约好,请她认真考虑几天重新再给一次答案,如果她给的答案不变,那他就没有什么好期待的。
张勋儒第一次耐不住性子,失信的在他擅自定下日期,提早去找舒安璇,并且是在到了她家门后,才打电话问她在不在家。
也因为舒桂男重感冒,过了几天都没好转,一直放不下心的舒安璇请假,陪舒桂男到区域医院做肺部检查,在帮舒桂男煮粥时接到了黎彦宇的电话,而想要跟他说的话,也因舒桂男生病而担搁。
「今天请假?」
「学长怎么知道?」
「路过你公司,原本要接你下班一起吃个饭。」
「让学长白跑一趟了呢。」
「人不舒服吗?要我去接你吗?」
「接我?接我干什么啦。」
「去医院。」
他的心意真的太暖也太细,在接收了他的关心后,舒安璇的歉意更深,莫名的,眼睛就湿润起来,她吸吸鼻子化解一些情绪,「不是我生病,是爸爸人不舒服,所以我才请假在家照顾他。」
听到了她的鼻音,黎彦宇有些不相信,「真的吗?」
「真的,」虽然他看不到但舒安璇说完后还猛点头,「在帮爸爸煮粥,等他吃完药后想哄他小睡一下。」
原本黎彦宇听到舒桂男生病,想要过去瞭解情况,但听她说他等下要休息就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叮嚀她有需要帮忙就打电话给他。
刚掛完黎彦宇的电话,整个心思仍留在他身上,听到营业用电话铃声,才收回思绪接了分机。
她跟张勋儒之前礼貌性的交换过名片,虽然那支电话是连络工作用的,但因为舒安璇家开印刷所,真的有心,要找到她并不是很困难的事。
原本以为是客人要来客製些什么產品的舒安璇,一接到电话听到张勋儒的声音时,还是愣了下。她没想过他找不到人时,竟会打店里的电话。
为了不让舒桂男担心,也不想让张勋儒知道爸爸刚从医院回来的事,她沉默片刻后说:「请等我一下,等我把手上的事忙完。」
张勋儒说好。
等舒安璇掛上电话走回卧房时,舒桂男急忙问:「是谁打的?要印刷產品吗?」
舒安璇笑着说对,「就打来询问价格跟问一些问题。」
「有下订吗?」
舒安璇带着歉意笑了下。
「没关係。」舒桂男抚了抚舒安璇的发侧,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他那样的举动反而让舒安璇想哭。
她知道这是父亲深爱的职业,经年累月所累积的情感,像海与船,风与帆那般相依偎的情感,你很难不察觉到他的失望与寂寞。安安静静的,像是排列整齐的铅字,无声等待有一天能再蘸上油墨。
舒安璇忍住想哭的心绪,起身抱抱舒桂男,要他别操这么多心。
她轻拍着舒桂男的背,帮他顺了顺堵在胸口的气流,慢慢的等他吃了半碗粥,收拾好后,倒了温开水来让他吃药,再垫高了一个枕头,一直等到他睡着,舒安璇才下楼。
前前后后约莫经过一个多小时,一走到屋外的舒安璇,看到张勋儒一直在门口不远处等着,心底多少还是涌上歉意。
他站在不够一个人躲雨的窄簷下,活动式的遮雨棚也没拉开,傍晚时分的天空,却是将雨未雨的粉紫。
张勋儒本身条件也不差,少年时期,长期训练所养成的习惯,让他保持好看的挺拔。
舒安璇仔细想想,高中时,他除了喜欢被人群簇拥的优越感之外,其实是个很自律的人,而且也是个能替别人保守秘密的人。
虽然那时有很多小学妹迷他迷的要命,但除了为保持迷妹们的热度,会在表演完后的公开场合对学妹们说些「谢谢你们的应援。」、「今天太阳很大,大家没中暑吧?」、「下次表演也请多多指教。」然后比一个爱心换取尖叫,圣诞节、校庆收收小迷妹的献花、情人节收收巧克力……之类的小殷勤,也没看他对谁下手过或哄骗过谁。
虽然那时有传闻说他为自己建立一座后宫,规定喜欢他的学妹一定要找好友加入,才能在学妹所创立的后援会佔一席之地。但后来证实,那是对爱出风头、可是他却偏偏又长得很帅,看他不顺眼,男生心里竞争所传出来的谣言。
更离谱的是,她居然相信了一些谣言,而对黎彦宇做了不可挽回的事。
若把伤害黎彦宇的事暂时不谈,除去这些,再经由时光的修剪,张勋儒少了那种向外张扬的个性,多了一点谨慎与警戒,这些改变舒安璇也可以感受得到。
果然,
时光可以把人一点一滴的改变。
收回思绪,走向他时也表达了一些歉意,「抱歉,让学长久等了。」
张勋儒笑了笑,「也还好。」
客套话过后,却不知道该讲些什么,任由带着湿气的风在两人之间所保持的距离吹送。
是心中有期待的人会先开口。
张勋儒想知道她的答案,所以他问了,「不知道小安的回答是什么?」声调已经刻意平淡,但期待能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的心情是难掩的。
就算没答应于曼妃,舒安璇本来就想要好好的拒绝,所以舒安璇认真的、慎重的拒绝了他。
再次得到舒安璇拒绝的回答时,虽然听到不想听的答復,但也只能接受。
张勋儒明白的。
爱情是人生的一段旅程,就算不能拥有,也可以献上祝福。
忍不住的想要抱抱她。
不过拥抱在多数人眼里终究是一种亲密的举动,所以当张勋儒张开双手的时候,舒安璇明显的往旁边移了一小步。所以他转而伸手轻拍她的头顶,笑着说:「你长大了。」表达自己接受她的拒绝。
说不失落是骗人的,但她拒绝的毫不犹豫,再表白,只是让自己难堪。
当他对她说「你长大了。」是一种对自己没能在她还迷恋着自己的时候发掘她的好,算是为这样的错过感到惋惜。
朝露如时光在叶脉间轻巧,未被完全蒸发的就会变成回忆。
爱情终究无法排练,来的漫不经心,离开时却刻骨铭心。
谁也无法强求。
看着张勋儒始终保持一种微笑的态度,舒安璇心底原本浅浅的歉意被深深涌上歉意所替代。
无话可说的沉默让时间变得缓慢。
幸好,一场雨化解了在两人心间流转的沉默。
雨滴点点乍然拜访,唰的一声落得城市的人们行色匆匆。
「啊!下雨了──」舒安璇张开手掌测量雨的大小,落在手心成秋色。
张勋儒下意识举高手挡在舒安璇的头顶上帮她遮雨,「应该会越下越大,你快进去,以免淋到雨。」
舒安璇听到应该会越下越大,关心的问,「学长开车过来的吗?」
张勋儒点点头,指向后方巷口外的停车格。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舒安璇知道有一点距离,附近又是透天厝社区,遮蔽物真的很少,怕他淋雨会感冒,对张勋儒说:「学长等我一下。」然后不等张勋儒回答,转身进屋,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把雨伞,她把伞递给他,「这样你就不会淋湿了。」
接过伞的张勋儒想了下,邀她一起走一段路,用了一个之后就不必再还伞的藉口。但他其实是有私心,私自的想要跟她再留下些什么做为纪念。
舒安璇「嗯──」的长音考虑了下,还是给张勋儒一个笑容,毕竟当时拜託他替自己守住秘密,他也没拒绝。舒安璇认为自己该用一种感谢的心回应他,再加上他这个要求,以朋友立场而言,也不是很过份。
所以想了想的舒安璇说,「好吧。」要张勋儒再等她一下时,张勋儒阻止她,「不用再进去拿伞,也不会很远,一起遮着走过去也就到了。」
也是,很有可能,这次说再见之后,很有可能遇见时只会说声「嗨!」、「最近好吗?」、「都忙些什么?」之类的客套问候与多聊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想到这里,舒安璇答应了他的邀请。
因为这十年,她欠黎彦宇一句对不起,欠张勋儒一句谢谢。
陪张勋儒走到巷口,舒安璇在道别时候对他说,「学长,真的很谢谢你。」
细细的雨让舒安璇在张勋儒的眼中有种清新的透明感,那句谢谢让张勋儒没拿捏好彼此间该有的距离,无预警的还是抱了抱她。
虽然她儘量站的离他远一些,但伞的范围就这么大,落在黎彦宇的眼底,成了不一样的解读。
买了舒安璇爱吃的可乐饼、跟一些要给舒桂男的清淡食物的黎彦宇,早在张勋儒一直在她家门口等候时就看到他,也把车子临停、熄火,静静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事。
车子缓缓驶过,他们相拥的画面太直接,黎彦宇只感到冰冷的空气直接灌进他的肺叶。
他知道她喜欢的任何事物,当他公司附近新开了一家日式丼饭、可乐饼专卖店时,他就想带她一起来嚐嚐,他觉得她应该会喜欢,他觉得她会边吃边呵气的看着他皱鼻微笑,他觉得她会一直吵着要吃天妇罗,不小心沾了过多芥末被呛到脑门时,会抱着头说「好呛好呛!」然后双脚的脚尖快速地在地面上踩踏,他觉得她……
她跟他说,因跟张勋儒在同一个业界,有时会互相往来较频繁,他相信;她跟他说,她虽然仍叫张勋儒学长,只是因为一种习惯,他相信;就连她跟他说,他们会一起喝咖啡是刚好遇到,他也相信。
但从刚刚开始到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让他所有的信任全幻灭。
在他眼中,他跟她的互动就是这么自然,不论她仰着脸望他的神情,还是他轻拍她发顶时她露出来的笑容,舒安璇回望的眼神,在黎彦宇的眼底成了一种仰慕,让她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发光,好似对他倾尽所有的喜欢就是为了这一刻的这个拥抱。
距离不远,但也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影像的传递,因为雨而更加模糊,不真实的部份会被曖昧填满。
黎彦宇把那些情节看在眼里看进心里,他忽然发现,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法走入她的世界。只因她所追求的人,就只有张勋儒而已。
心底涌上这个想法后,竟觉得好像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割捨的,所以应该放过自己,以及不再打扰她。
也许爱情就这样,一旦变成猜疑,每个小事都是不安的理由。
一旦落成这样的局面,所有曾经拥有过的美好,也会在猜疑中消失殆尽。
此刻就是黎彦宇的写照。
28. 如果这是你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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