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里没有那么多的也许与可是,一磋跎,它就会不见,懂吗?
那天分别以后,舒安璇一直想着于曼妃跟她说的这句话。
「懂吗?」
当于曼妃这样问的时候,舒安璇那时没回话,但她心里明白,她是懂得。
而且于曼妃还再三告诉她要好好的拒绝张勋儒。
不过这件事不用她特别提醒,舒安璇本来就打算这么做,也已经这么做。
因为她也不希望让张勋儒认为,只要他再对她好一点,她就会接受他的感情,那只会让情形变得更复杂而已。
所以,真心且切切实实想跟黎彦宇道歉,跟于曼妃谈完心事的隔天,舒安璇传line问黎彦宇有没有空,说她想跟他看电影。
原本是想要直接表示,她有话想要跟他说。但怕他说没空,所以用看电影做幌子约他出来。
只是没事先查明上映的电影,选来选去,舒安璇选了一部恐怖片,结果,在戏院里受惊吓的过程让她完全无法放松,每当特效都还没出现时她就吓得乱叫,才开场没多久就抓着黎彦宇的手臂不放,一场电影看完,他的手臂都要瘀伤了。
电影散场,走出电影院走道时还踩空,要不是黎彦宇扶住她,她真的会跌倒。
「好……好恐怖……」两人步出电影院的时候,一看到立在两旁的海报,舒安璇边回想剧情边这样说。
黎彦宇实在是很想笑,明明不敢看恐怖片却选最惊悚的鬼片,把自己的脸色吓到比鬼更惨白就算了,还害怕真的有鬼躲在电梯里。但看她惊吓的模样,黎彦宇的眼神明明带着笑意,扶住她的手也转成牵着她的手的模式,但说出来的话却没有起伏,「这么胆小还选这种片子?」
「……」被吓到脑海一片空白,平常的鬼灵精怪不见了,无俚头的说话方式也打结,只能喉间发出咿咿呀呀无意义的回应,电梯门一打开的时候还躲在黎彦宇的身后。
傍晚,接近圣诞节月份,百货公司已经在门口装置繽纷灿烂的圣诞树,交错落下的光影把舒安璇的孩子气映得明亮,见她扁着嘴,想要回嘴却又词穷的缩着单侧肩膀,黎彦宇心里的波动宛若初次听她叫他学长时的心情。
看她僵成一团,黎彦宇牵着她的手,惯性走进一家居酒屋,点了她爱吃的煎饺、拉麵跟生啤酒。
屋里用餐客人热络的气氛,很快的感染了舒安璇,刚刚还很害怕的神情在生啤酒放在上桌的那一刻,马上回神,天气很冷,但喝了生啤酒后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看着黎彦宇安静吃着拉麵,还把她喜欢的温泉蛋留给她,心中暖暖的舒安璇好奇问着,「学长,不喜欢生啤酒吗?」
「不喜欢。」
「难道学长喜欢的是白酒?」
「不是。」
「红酒?」
「没有。」
「威士忌?」
黎彦宇摇头。
「高梁?」
「想太多。」
「清酒?大吟酿?还是……其实学长喜欢的是18天?」
问题还是这么多,但黎彦宇却没有不耐烦,放下筷子,淡淡回问:「18天跟生啤酒有什么不同?」
「一个现拉一个罐装?」舒安璇不太确定,回答完后单边唇角跟眼角还一起往上扬、往上看,跟十年前解题时不确定自己答案正不正确时的怀疑表情一模一样。
时光无法倒流,但纯粹的幸福感却可以毫无节制地涌上。
他忽然记起前几天,罗雨航才对他说,「「彦宇,很久没看过你这么舒坦的笑容。」
一句话,就说中他的心情。
或许真的是旁观者清,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只要这个人在他身旁,就连冬日他彷彿都可以听到夏日蝉鸣,因那其中藏有他少年时的悸动。
「我也不知道答案。」原本还一脸正经的黎彦宇唇角忽然噙着笑,洩露捉弄她的想法。
然而,舒安璇的反应总是在他意料之外,「咦──?」她把尾音拉得好长,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居然还有学长不知道的事?」
「怎么可能没有。」
「原本,我以为学长住国外,大概喜欢白酒、红酒或其它烈酒之类的。」
「不喜欢,跟种类无关。」回完这句话后,黎彦宇又重新拿起筷子吃拉麵,「趁热吃,冷掉就不好吃了。」
他们中间空白了十年,舒安璇自然是不知道他滴酒不沾的原因是什么,但喜欢他跟她说话的样子,很想很想现在就慎重的跟他道歉,但是以现在这样静好,真的是道歉的好时机吗?
舒安璇犹豫了。
看她明亮的眼神一下子黯了几分,接着又把眼帘垂得很低,那种欲言又止的样子黎彦宇太熟悉,很明白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什么。但只要她在身边就好,那些伤痕真的不重要。
磨磨蹭蹭,蹉蹉跎跎。
舒安璇想要说出口的话,在黎彦宇伸手摸摸她的发顶后,连同一口接一口的拉麵被她吞下。
见她把生啤喝完,黎彦宇忽然问她,「张勋儒还有跟你连络吗?」
把已经空了的杯子放在桌上时,舒安璇好奇回问:「怎么了吗?」
「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舒安璇一脸不相信的顽皮,「学长想问什么可以直接问,你这样问一半,我这里会怪怪的。」她指着自己的心口。
「……」迟疑了许久,黎彦宇才回她,「在你公司附近看过他几次,我想他应该常常去找你。」
「是没有很常,」舒安璇没否认的点头,「但说来也真奇妙,我们公司恰巧的跟他们公司在竞争同一个标案。」
「同业结盟?」
「不是,」舒班璇摇头,「不过还是会聊一下新的建筑工法跟交换一些讯息或近况。」然后吃了一颗煎饺。
听她说的这么自然,黎彦宇也不想再追问她是不是还喜欢他,还会不会追着他到处跑,只因他相信她对他说的话,况且,她刚刚说起张勋儒时,并没有称呼他学长,语气也很平淡,这有安抚到黎彦宇。
然后他把话题转移,让舒安璇说了许多工作上辛苦的地方或开心的地方。
很能从她的眼神、神情跟语气轻易得知她非常喜欢这个工作,跟工作环境,因为她在说起同事时,表情很爽朗、眼神总有藏不住的笑意。
对自己的工作有热情,跟同事相处也融洽,他觉得这样很好。所以没头没尾的对她说,「公司有新的内装工程,你的公司来接案,应该是不差的选择。」
舒安璇把最后一颗煎饺吞下后反问:「不用事先评估?」
「不用。」
听他决定的这么草率,舒安璇把饺子吞下后连忙摇手,「不行不行不行,我觉得这种事还是要按照正规的行程走,就算是居家装修也一样。」
她这么说很有道理,也是她对工作的坚持,是黎彦宇自己思虑不周全,他认同她的谨慎,伸手再次摸摸她的发顶,「很棒。」
被夸奖了,舒安璇心里涌上小开心,嘴角噙着喜悦,把鼻子跟眼睛笑得皱皱的,份外孩子气。
气氛很好,回程时,两人却意外的安静。各自在心里想的却都是同一件事,谁也没为此刻的情况找话题搭话,却又不尷尬,让时光静静流逝,让回忆缓缓在心中走过。
是回到家后,一直想着要跟他道歉的舒安璇睡不着,抱着那隻变瘦却长高也褪了色的北极熊自问自答,或抱着它在床滚来滚去啊过来啊过去。
这时刚洗完澡出来、看她电灯还亮着、又听到她不时啊来啊去的,觉得奇怪的舒子翔敲敲她的房门,才开门问她为什么还没睡?
她停止滚来滚去的动作,抱着北极熊坐在床沿,把散乱的头发随手整理下后问:「誒、舒子翔,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忙着用大毛巾擦拭头发的舒子翔,手也不停的就回着,「若是跟彦宇的事有关就不用问了。」
「……」舒安璇愣了一下,她都还没开口耶,但想想又不对,「你怎么知道学长已经回来?」
停止动作的舒子翔才觉得奇怪,看不懂他们两个又在演那一齣,都在巷口附近看见过他们几次,居然还没发现他已经跟黎彦宇见过好几次面也谈得很愉快,舒子翔真心认为自己败给她的超大条神经,「你上次脚不是受伤?」
「对。」
「那天晚上他就来找你。」
「你怎么没说?」
「你有问吗?」
她摇摇头后,问他:「那爸爸呢?爸爸也知道学长回来了吗?」
「知道阿!他们还聊过天。」
「咦?」她发出惊讶表情,「那你们为什么都没告诉我?」
「你也没问啊。」舒子翔觉得她大惊小怪的,这种事还需要特别说明吗?
只是他们不说,舒安璇都不知道黎彦宇那天晚上有来找她。而她竟然一句对不起就反覆咀嚼这么久,却期望他给她的纵容可以不打烊。
见她状况外,舒子翔又告诉她,「手机也是他拿来还的。」
「咦?」
「咦什么咦?」
「我都以为是小曼拿过来的。」
「你神经太大条了吧?」
「……」
见她忽然陷入沉思,却在舒子翔要把门关上前回神,「誒誒誒、舒子翔,我要问的问题还没问呢。」
舒子翔给她一个白眼,「就说了,若是跟彦宇的事有关就不用问了。」
舒安璇不服气,「为什么?」
「一个想太多一个在装傻,好好在一起没这么难,而真的在一起后却发现个性不合再分手就好,好聚好散也没那么难。」舒子翔丢下这句话就不理她,逕自把门关上。
虽然舒子翔把爱情说得像是在吃一盘煎饺那样的简单,但在他离开后,舒安璇想了很久。
年少时,只因他的一句「反正我又不喜欢你。」让她匆匆逃离对他的喜欢,用不喜欢来掩饰。
喜欢与不喜欢,用十年的时光反覆搓磨。
十七岁的时候,喜欢一个人是藏着心意,二十六岁的时候,喜欢一个人蔓延十年的全心全意,并且,再也藏不住。
若真有什么是还在犹豫的,不过是怕被他再次拒绝罢了。
但终究,熬不过心底深藏的歉意,就算会再次被拒绝,她也想要将所有心情好好表达,所以也不管已经是半夜,她打了电话给他。
而黎彦宇大概也是相同的情况,可是他没有北极熊,但是,她擅自拿走的,是他爱情里的万水千山。
在来电显示前,黎彦宇的回忆停留在舒安璇刚比赛完,带着颊上红晕朝他招手。而他视而不见的想避开,结果舒安璇把手圈在唇边大声问:「黎彦宇,要不要一起去吃冰?」
所以听到舒安璇说等手上工作告一个段落后,想要跟他好好谈一谈,他不答话,就像那个青春炽热的午后,他没有回答舒安璇。
「……」自从与她偶遇之后,他就把那些事都留在过去,两人目前这样的相处,很自然也很美好,谁是谁非,谁先喜欢上谁,又谁欠谁一个道歉,真的没再追究的必要。
掩耳盗铃。
也许,在这一场爱情里,他是用这种方式前进。
然而,舒安璇对他有多喜欢刻在心底的歉意就有多深。
她知道于曼妃说得很对,什么事情会是情感绝裂的导火线,谁都说不准。所以她不要这样,她寧愿真真切切的跟他道歉,就算被讨厌被拒绝往来,她也会觉得是自己活该,也不要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拜託学长──」
是舒安璇那请求的语气让他松动。
要知道,他真的禁不起她的任何拜託与示弱,所以他答应了她。
27. 掩耳盗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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