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卫良骥听闻守在门口的年轻人可能会发难,先是一愣,继而便笑了。
是一种过来人面对年轻人处理感情的方式,既看透一切又并不赞同的态度。
他没就此事发表意见,只建议道:“既然已经逃离是非之地,时先生大可尝试摒弃,尝试开始一段稳定、健康的关系。”
好在没等到半小时,就有其他人登门拜访。
是潘家伟,他为了赴约提前从外面回来,自己也没完全弄清楚情况,只大概告诉时濛:“我刚路过早餐店,那儿遭贼了,连你给他们画的那幅画都不见了,警察想请你帮忙参与调查。”
事发突然,时濛赶紧过去。
卫良骥还要赶回枫城,时濛顺便送了他一段。
从两人的围绕着画展开对话中得到重要讯息,潘家伟回到早餐店与老板娘一合计,一致认为这小偷是冲着画来的。
“我这损失几天的营业额是小,画家给画的画没了,才是大啊!”长着圆脸一团和气的老板娘此时愁眉苦脸,“早知道不给画挂在外面了,应该藏在家里的。”
即便当事人这么说,警察还是询问了其他细节,诸如近来周遭有没有发现可疑人物,或者与他人闹矛盾、结仇之类。
老板娘仔细想了想:“没有啊,我们这儿都是邻里熟客,生面孔都少见。”
围观的邻居也证明,早餐店家的夫妻俩做生意十来年,为人甚是和善,加之整条街的邻里街坊都亲如家人,怎么会结怨。
就在调查陷入僵局的时候,潘家伟突然插了一嘴:“要说可疑人物,这儿不就有一个吗?”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众人看见了站在时濛身后不远处,守护神一样的傅宣燎。
老板娘摆手:“欸不是吧,这小伙子人挺好,先前我个矮够不着,还是他帮我把画挂上去的。”
周围也有觉得傅宣燎眼熟的,不过难免对突然闯入的外地人怀有疑虑。
警察便采纳了围观群众的意见,上前问了傅宣燎几个问题,包括姓名,从哪里来,来干什么,还有住在哪里。
“从枫城来。”
“找人。”
“住自己车上。”
傅宣燎的回答简单明了,只在被问到找谁时,看了时濛一眼,又飞快地收回目光,像是怕给他添麻烦,说:“找一个很重要的人。”
围观者开始窃窃私语。对这样一个语焉不详又来路不明的外地人,换谁都很难给予信任。
可是从他的衣着谈吐来看,又不像会偷东西的。
本着宁可错不可漏的原则,警察接着盘问:“两个小时前,也就是下午十二点半,你在哪里?”
下午十二点,是早餐店老板娘听到窗户被砸破的时间。她忙了一上午刚躺下没几分钟,就匆忙披上衣服赶到前院的店里,还是晚了一步,小偷的影子都没见着。
偏偏此处还是道路拐弯,监控死角,警察刚刚去社区监控室,一整条空荡荡的街,就这块,什么都没拍到。
未待傅宣燎回答,时濛先想起两个半小时前,也就是正午十二点,他在厨房烧水,透过窗户看到傅宣燎在啃面包,就着一瓶矿泉水。
那种速食面包,味道算不上好,胜在方便省时,拆开就能吃。
时濛大概能猜到傅宣燎选择这种面包的原因,他说过,以后的每个周六,都会用来陪伴自己。所以他不可能跑去别处,一分钟都不可能。
然而这件事,除了时濛,没人可以为他证明。
果然,傅宣燎说:“我在街道上。”
警察问哪条街道,傅宣燎说了时濛家出来的那条街的名字,离早餐店很近。
“你在那里干什么?”警察接着问。
“等人。”
“等谁?”
几乎与傅宣燎的“这个无可奉告”同时,时濛开口道:“可能是等我。”
话音落下的当时,时濛便捕捉到傅宣燎脸上的近乎喜悦的神情。
只是可惜了,很快,这份喜悦就会被摔得粉碎。
因为时濛脑中已经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与报警可以得到的效果相同、甚至更一举多得的想法。
警察以为他想为傅宣燎做不在场证明,便转向他,提问:“下午十二点半,你和他在一起?”
“不是。”时濛说,“我和他约在十二点,可我有事耽搁去晚了,十二点半他已经不在那里。”
他说的多半是事实,从窗户里看到傅宣燎是在十二点,十二点半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餐桌前,并不清楚傅宣燎是否还在原地。
所以这不算说谎,时濛告诉自己,他只是把当年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污蔑,还回去而已。
虽然傅宣燎如他所料地受到了冲击,整个人先是怔住,接着眼底暗色浮动,刚显露的一点笑意也淡了下来,变成近乎透明的惨白。
他看着时濛,视线平直坦荡,似在询问。
至于问什么,是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密语。
急促战栗的心跳中,时濛听见有一个声音在耳边说:对,就是这样,还给他,把那些痛都还给他。
被诬陷,背负偷画者的罪名,再被百般轻贱侮辱……若都用命运弄人来解释,未免太轻易,他遭受的这些,究竟算什么?
至此,时濛才真正被激发出一点所谓报复的快意。
他近乎酣畅地想,我这样对你,报复你,你还会觉得我好吗?还心甘情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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