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卖部里，沉明玉拿自己的零花钱给蒋臣玉买了面包递给他，“刚刚午饭都撒了，你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
    “谢谢。”
    他才从刚刚发生的事中回过神，看着沉明玉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敬佩。
    “你刚刚都不会怕的吗？”
    他问。
    “怕什么？我这是正当防卫。”
    她嚼着辣条，吃得很香。
    “你...你说话真的很有意思，总觉得不像六岁的小孩子。”
    他有样学样，咬下一口面包缓慢地咀嚼，咽进肚子里后又忍不住问：“万一他们和老师告状怎么办？他们会歪曲...”
    沉明玉正想说他别乌鸦嘴，结果不远处走来的叁个人影直接证实他的乌鸦嘴真的很灵验。
    “老师，就是她，就是她踢了我们那里。”
    其中一个小混蛋的眼圈还红红的，指着蹲在那里，一脸无辜地嚼着零食的沉明玉。
    女老师闻言一愣，眼神在她和小混蛋之间来回切换，语气不确定，“你是说...是她这个一年级的小姑娘踢的你们？”
    “对！就是她！”
    另一个重重点头，恶狠狠瞪着吃得正欢的沉明玉。
    “我无辜呀老师，你看看我才多大，他们又多大？怎么可能打他们呢？”
    沉明玉张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小手扯住女老师的衣服一角，眼泪说来就来，“而且，而且明明是他们欺负这个大哥哥，我都亲眼看到了，那边地上还有他们欺负这个大哥哥的证据呢。”
    委屈的哭腔和红红的眼圈让女老师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她弯腰摸摸沉明玉的脑袋，温声说：“不哭了，不哭了，老师会好好教训他们的，别哭了。”
    面对雪白可爱的小女孩，女老师心中那杆秤立马向她倾斜，对她说的话更是深信不疑，因为，谁会相信一个娇小可爱、才上一年级的小女孩会把两个高年级的小男生打成那样？
    况且，女老师也清楚身后两个小混蛋平时在学校的行事作风，都教过他们多少次不要欺负同学，硬是不听，这次好了，平白吃了个大亏。
    “老师，明明是她...”
    小混蛋还要辩驳什么，女老师直接递过去一个眼刀，“你们两个真是越来越不服管教了！待会儿去我那儿一趟！”
    沉明玉窝在女老师怀里冲小混蛋们做出个鬼脸，这个时候的老师还可以随意体罚学生，所以待会儿他们去了女老师那儿，肯定会被狠狠打手心。
    想到这儿，她又冲蒋臣玉挑挑眉，眼里的狡黠藏都藏不住。
    俩小混蛋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乖乖顺顺地被女老师拎着衣领去了办公室，至于待会儿迎接他们的是什么样的体罚，谁会知道呢？
    老师走后，沉明玉一把揽过蒋臣玉的肩膀，“看见了吧，只有这样反击，他们才不会欺负你，另外，在没有证据前提下，在大人面前适当表现出弱势的一面，他们会无条件的相信你。”
    “我明白了。”
    蒋臣玉似懂非懂地点头。
    “好了，要上课了，明天再见。”
    沉明玉和他挥手道别，小小身影一点点消失在爬山虎藤掩映的拐角处。
    “谢谢你...”
    他摩挲着手腕，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
    ...
    下午放学，徐丽婷接到自家女儿，看她精神萎靡，一副很疲惫的样子，担心地问：“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
    她能说是下午上课因为太困，睡着了后被老师赶去外面走廊罚站导致的吗？很明显，不能，她还要面子呢。
    “就是第一天上学还不是很习惯。”
    她爬进轿车后座，书包一丢，鞋一脱，直接横在车座上补充流失的睡眠。
    徐丽婷见她困成这样，也不忍心打扰，直接发动油门。
    车开出没几米的距离，陈云芳也开着车从旁边擦了过去，后座的蒋臣玉趴在车窗上往徐丽婷的车后座看，发现心心念念的人正躺在后座上睡得香甜，嘴角不由自主地浅浅上扬。
    真的很谢谢你，何明玉。
    ...
    “我们到家了，明玉，快醒醒。”
    徐丽婷拍拍沉明玉的脸颊，企图把她叫醒。
    “唔...”
    她没醒，翻个身继续呼呼大睡，势要把课堂上没睡成的觉一股脑都补回来。
    “小懒虫。”
    徐丽婷无奈，抱着她去了二楼房间睡觉。
    沉明玉睡得很香，梦里她梦到了长大后的蒋臣玉的一生，梦里的他没有成为杀人犯，拥有极其完美的人生，名校毕业后事业有成，娶妻生子，晚年时膝下儿孙满堂，一生顺遂...
    直到她醒来后也仍在回味梦里蒋臣玉的另一种人生。
    “蒋臣玉，你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她翻身将蛋黄揣进怀里，听着它发出的呼噜声，满足地眯起眼睛。
    ...
    第二天，沉明玉去学校的路上刚好碰到准备去机场飞往M国的蒋家叁口。
    “你去了M国记得多拍点照片，我也很想看看M国是不是电视里那样漂亮。”
    她说。
    “嗯，我会的。”
    蒋臣玉欣然答应她的请求。
    “还有，到了M国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又被欺负了。”
    她趴在车窗上，小大人一样的语气逗得两家大人忍不住偷笑。
    “好。”
    绿灯亮行，两家人开车驶向不同的方向。
    沉明玉目送着蒋家的车尾慢慢消失在视野中心，莫名地，她的心猛地颤了颤，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无端的不安潮水般漫上心头，将她缠紧。
    “怎么回事...”
    她揉揉心口，努力压下心里的不安。
    蒋臣玉离开的第四天，沉明玉无聊到恨不能直接找到二十一世纪那些发明电子产品的老板们，让他们快点把电子产品生产出来，好供她这个灵魂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用上电脑和手机打发漫长的时间。
    第五天，恰逢休息日，沉明玉灵敏捕捉到蒋家门口响起汽车引擎和车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她和之前那样把身体探出窗户，正好看见他/她们一家叁口走进家门的背影。
    出于迫切想知道蒋臣玉有没有拍下上个世纪的M国的照片，她匆匆下楼，透过蒋家敞开的大门看过去，眉心微蹙。
    “把孩子送到房间吧。”
    蒋云山坐在沙发上，头也没回。
    陈云芳没说话，默不作声抱着蒋臣玉上了二楼。
    夫妻俩吵架了？
    她更靠近大门一些，看到蒋云山烦躁地抓乱头发，余光瞥到门后探头探脑的小丫头，什么也没说也没做，直接起身走向二楼。
    去M国一趟回来就吵架了？
    沉明玉往后倒退几步，透过二楼靠窗的房间，隐约可见浅色系的碎花窗帘后面里透出陈云芳搂着蒋臣玉时模糊的身型轮廓。
    难不成夫妻俩在M国遇上了什么事？
    她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去找蒋臣玉，回了自家打算等个合适的机会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临近晚上七点的时候，陈云芳敲响了何家的门。
    沉明玉窝在沙发里看动画片，听到门口的动静，好奇探头看过去。
    才几天不见，陈云芳的状态就变得十分糟糕，平日里静心打理的长卷发乱糟糟地绑成低马尾，美艳漂亮的脸蛋能明显看到深深的疲倦，尤其眼睛下面挂着的两个黑眼圈，显得人很憔悴。
    走近了看，她眼底的红血丝更是多得吓人，眼圈红红的，显然来之前和蒋云山吵了一架。
    和蒋臣玉无意间四目相对，他踮脚和陈云芳说了些什么，随后便撒开她的手走过来。
    “蛋黄还好吗？”
    他问。
    “挺好的，要不要去看看？”
    沉明玉将客厅留给两位大人，拉着蒋臣玉去了二楼，关上门，她小声问：“你妈和你爸吵架了吗？”
    父母的争吵对他的影响很大，本来性格就内向怕人，刚回来还得亲眼看着恩爱的父母因为争吵变得面目扭曲，他低着头，说话的声音都很轻，“对，妈妈和爸爸吵得很厉害。”
    “为什么啊？”
    她又问。
    蒋臣玉摇头，“我也没听清楚。”
    “这样啊。”
    沉明玉知道父母的争吵对于孩子来说影响有多大，尤其面前的人性格又有些脆弱，怕他想太多，赶紧把他推到蛋黄身边，“你不在的这几天蛋黄都会自己排便了，很厉害吧。”
    蒋臣玉将注意力转移到蛋黄身上，眼里总算有了笑意，“嗯，真的很厉害。”
    沉明玉在一边静静看着他，想到之前在报纸上刊登过的两则新闻。
    内容是纽约发生一起重大枪击事件，造成23人死亡，177人重伤，其中中枪而亡的人里甚至有政客和菲尔德家族的大儿子。
    还有就是旧金山近期兴起不少邪jiao组织，这些人是恶魔，导致多地发生枪击案和凶杀案，导致当地所有人人心惶惶。
    她觉得，此次陈云芳和蒋云山一回来就吵架的原因和这两则新闻脱不开关系。
    “臣玉哥，M国好玩吗？”
    她盘腿坐在旁边，企图从他脸上找到些什么。
    “很好玩，那边很漂亮，人也很和蔼，尤其那些叔叔伯伯，特别温柔。”
    他如实告知，表情不像作假。
    “这样吗...”
    沉明玉长舒一口气，本来想继续说点什么，楼下陈云芳的哭声和男人的责备声就这么突兀地打断她接下来的打算。
    从窗户探出半个身子，楼下争执不休的人是蒋云山夫妻俩。
    “这是我们的家事，你和别人说就不觉得丢脸？”
    蒋云山抓着陈云芳的手腕，表情阴沉，语气不悦。
    “我说什么了？啊？你自己心里有鬼才觉得...”
    “够了，先回家。”
    他打断妻子的哭声，硬是拽着她往家走。
    徐丽婷很想出手帮忙，但想到自己是个外人，别人的家事也不好掺和，原地来回地焦急踱步，叹气。
    蒋臣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窗边，对于父母当着外人面争吵的事，态度沉默，一语不发扭头躺在蛋黄旁边。
    沉明玉不知道该说什么，轻拍他的肩膀两下，“不想回去的话，今天中午就在我家吃饭休息吧。”
    “嗯...”
    他声音带了点厚重的鼻音，显然是在偷偷哭。
    有时候，父母的一言一行真的会影响孩子一生。
    难不成导致他日后性格大变的原因是这个？
    她爬上床，发现蒋臣玉鼻尖通红，睫毛还挂着泪珠。
    “臣玉哥，你上来吧。”
    她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上来。
    蒋臣玉闻声又把脑袋往下藏了藏，大概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掉眼泪的样子，闷声闷气，“不行，男女有别。”
    “...好吧，都随你。”
    她出神地盯着天花板上旋转的吊扇，眼皮子越来越沉，没一会儿，半边脸陷进枕头里，绵长的鼾声轻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