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猜想你通知其他家族了吗？”
    “说了。至于他们信不信，信了之后又会采取什么措施， 就不是我能决定了的了。”
    正如秦如清所言，他们七人小队返回人界的第四天， 兽族就再次发动了大规模的兽潮，这一次进攻的力度空前，人族的伤亡与损失，也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大。
    无数参天古树因为打斗倾塌，地上横躺着一些巨大的兽族尸体，与数量更多的人族尸体。
    有些尸体甚至穿着家族制式的长老袍服，他们曾身居高位，如今却了无生机地躺在地上。
    没有倾塌的古树也少有完整形状，它们的枝干，要不焦黑折断，要不就残留着明显的打斗痕迹。
    原始密林跟秃了似的，时不时裸露出一片没有任何草木的枯黄地面。
    战场的尸体如今根本来不及收，因为收捡过的地方，或许很快就会爆发新的战斗，届时，又会有新的鲜血覆盖。
    正如秦如清所说，兽族这一次的进攻，与之前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他们的数量并没有变，甚至更加精简，然而质量却有了全新的飞跃。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有人族普通入品世家小高层的实力。
    再高一些，能达到长老的水准，更有强悍的体魄加持。
    人族虽然可以派遣实力达到长老，乃至更高层次的人前来抵御，可架不住兽族那头实力太过于均衡。
    几乎个个都是精英。
    人族高层或许是可以以一当几，但当他们被群兽包围，终归是双拳难敌四手。
    难道要跟他们拼人头吗？
    用无数人命勉强维持战争的平衡？
    届时又会死多少人呢？
    ——修仙界也并不是人人都是修仙者啊！甚至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
    人族是经不起这样消耗的！
    “我们或许可以请太上，出手清缴一次。”虚境会议中，有高层咬着牙提议。
    只有实力跨越至少几个大境界的高手，才能以一挡百，在这等规模的兽潮中不落下风。
    请太上出手，一定可以狠挫一次兽族的威风——这位高层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几乎是带着一股恨意的。
    可这个提议立马就招来了反对之声。
    “万万不可啊！”
    “战场有战场的规矩，上层与上层打，下层与下层打，你若是取巧用上层打下层，对面同样可以这么做。偏偏现在是兽族入侵我们人界，而我们人界还有数不清的普通百姓——若是坏了这个规矩，那些百姓，岂不是顷刻之间就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任凭兽族宰割了？”
    “那才是真正的自毁根基啊！不可不可！”
    人族目前的形势是危机，却也绝对没到用这种方式抵御灾难的地步。
    若真用了，那便是鱼死网破，最后的拼死一击了。
    秦如清没有发表意见，这几次虚境会议她都很沉默。
    期间第五盛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住了，只肃着脸叫人统计伤亡数。
    当然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
    最终自然而的，这次虚境会议的最终主题变成了一个——
    要不要再入归墟？要不要坦然承认如今已经是人族的生死存亡之际，厚着脸皮打开结界，求助道尊。
    会议结果由投票来决定。
    最终全票通过。
    人族集体高层决定，打开结界，再入归墟。
    --
    归墟这片暗红天地是死寂没有波澜的。
    这里没有正常活物，只有有数不尽的战争怨魂，还有一些在几千年前就该消散，最终却被人为地拘在这片天地，以作后用的孤独灵魂。
    如今，这些灵魂再一次被惊醒。
    有人再次叩开了归墟的门。
    暗红天幕被撕开一条口子，从外面吹进来阴沉的风。
    最终风消散，留下一支不过十人的队伍。
    两大仙品掌事者，剑宗宗主，几大金品世家隐藏世家的家主……秦如清，以及，第五翎羽。
    第五盛应下了第五翎羽的请求，这次再入归墟，还是带上了他。
    秦如清在看见第五翎羽时，顿了一下，就收回了视线。
    她环视这片熟悉的天幕，这次再来，归墟似乎要比之前沉寂得多。
    那是一种格外隐晦的感觉。
    像老人身上散发的、无法抑制的暮气，叫人不自知地内心下沉，无法欢悦。
    十人队伍驻在归墟入口这里，久久没有动作。
    领头的第五盛与风琴雪，都在拧着眉沉思，似乎在想一会儿到了仙墓，该怎么跟先祖的灵魂措词。
    难道说——”啊，先祖们，人族快要不行了，此番，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后辈，是来找你们这些死去的先人们求助的！“
    多惭愧。
    根本无法启齿。
    没等他们犹豫好，仙墓深处却传来了动静。
    那是一种悠远深长的波动，跟着所有人脑中都响起一道声音。
    “你们来了。”
    “来吧。”
    简单的两句话却是截然不同的语境。
    你们来了——就已经到人族最后关头了吗？
    来吧——我知晓了，来告诉我情况吧。
    这支十人队伍闻声将头垂得更低，开始沉默前进。
    这次去仙墓的路格外顺利，中间没有遇到任何怨魂阻挡。
    甚至仙墓外围也没有结界，就这样直达深处。
    两道巨大的光团温和地散发着光芒，道尊的虚影宽宥而慈悲。
    然而这更叫众人抬不起头来。
    浮生道尊古井无波地说：“说吧。”
    却无人敢开口。
    第五盛与风琴雪只带着人跪下，并无颜诉说如今修仙界的现状。
    月冥忍不住嗤笑一声：“怎么，你们花费那么大代价，再入归墟，就是来当哑巴的？”
    浮生叹息一声，将目光转向了秦如清。
    他想，如今敢开口的，大约也只有这个小丫头了。
    秦如清感受到目光的示意，上前一步跪好，垂着眼眸，一五一十将修仙界这段时间的事说了。
    重点介绍了兽族计谋的血池。
    “你是说，兽族不知用何办法，打造了一个血池，能让普通兽族士兵实力产生质的飞跃？”
    “是！如清认为，那些浸泡过血池的士兵，发生了本质的改变，像是禁锢在他们身上的法则力量，消散了一部分。”
    “于是才拥有了超脱种族的改变。”
    “你似乎已经拥有了某种体悟。”浮生的虚影明灭，一语道破真相。
    “如清附身兽躯，在兽界血池修炼，好像也突破了那无形中的桎梏，掌握了道体本源的力量。”
    “这力量带有混沌的特性。我称它为，混沌之力。”
    秦如清声音平缓而清亮，像是不知道自己扔下了一个多炸裂的消息。
    至少她后背立马就聚集了数道锐利的目光。
    秦如清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中的震惊与审视。
    他们好像在用眼神问：
    什么时候的事？
    你觉醒了这种力量，怎么不早跟我们说？
    他们谁都记得当初兽皇之魂大张旗鼓前来试探，就是为了找寻“混沌传人”，如今秦如清说她掌握了混沌之力，岂不是说，她近乎已经掌握了道祖的力量？
    秦如清无视这些目光，面色平淡。
    “混沌。”浮生无声重复这两个字，一向平静的语调首次出现波澜。
    他最终看着秦如清道：“天地初开，无量天尊青莲道祖，便是从混沌中诞生。”
    “你能掌握这样的力量，很好。”
    浮生不吝啬夸赞秦如清，“稍后你与本尊细说。”
    这是要与秦如清单独谈话的意思。
    秦如清应是，继续垂着眸说：
    “还有两桩事。”
    “一，先前道尊叮嘱如清找寻道祖踪迹，线索指向第六域。后来我们集结整个修仙界之力，打造出了一个能查探整个四域的半神器，最终却也没有找到第六域踪迹。敢问道尊，这第六域是否真的存在？请道尊示下。”
    “二、我之前潜入兽界查探血池，意外发现，兽族皇子乌木，十分不正常。”
    顿了顿，秦如清眼眸抬起，锋机崭露。
    “他身上似乎带有，上古兽皇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