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瑜看着她,伸手将她肩膀掰过来正对自己,看了她白皙的面容,欲言又止,终于下定了决心,却是话到嘴边又变了,他问:“阿凝……你觉得我今天做得对吗?”
他心下一时惴惴不安,又是懊恼,又是庆幸。
斐凝眨了两下眼,看他,眉眼似带了笑意:“什么不对?你是指校场混战吗?”
傅瑜顺势道:“若是阿爷和阿兄知道我搅进了这趟浑水,甚至还添油加醋,定是要说教说教的。不过这件事儿好在还是让临江王压下来了,他与我亲厚,也不会随口乱说。”
“只是我心下仍惴惴不安的很。”傅瑜又补充道。
“你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斐凝凝神看他,面容宁静,直让傅瑜忐忑又惴惴的心平静了下来。“你要是想听我的意见,我便说,随性便可。”
“金森此人心性狂妄自大,心有不甘是正常的,只他性格鲁莽,多半是听了别人的挑唆之言,阿布麻贵看似沉稳厚重,却能镇住金森王子,想必定有他的过人之处,”斐凝轻声说,“不过无论此二人如何作为,此番都在永安,不在他们的国度,无论如何都得收敛一二。依这情形,你也不必担忧,只怕他们二人比你更加害怕此事上达天听。”
“这些道理我都懂,我只是在想,浑水摸鱼甚至掺了一棍子,敲闷棍什么的……”
“随性便可。”斐凝又说了一遍,这次是解释:“以你的性子,这般玩乐倒很正常。”斐凝低头浅笑,傅瑜忍不住去看她,突地心下生起一个念头:这般人物,也难怪有了卢庭萱穷追不舍的虞非晏也不能轻易放手。
“我是什么性子?”傅瑜忍不住问。
斐凝回身看他,眼前少年的眸中闪着亮光,似有星辰,她从中看出自己的影子,迟疑片刻,斐凝开口:“你虽已弱冠,却还有着少年心性。”
“你是觉得,就因为是少年心性,所以我对你的爱慕也属于这少年心性吗?”傅瑜突然说,他语速很快,压低了声线,一双眸子执拗的看着她。
斐凝闻言惊愕的看了眼傅瑜,突又浅浅的笑了一下,这笑意转瞬即逝,她面容平静,波澜不惊,一双秋水的眸子看着傅瑜,口中却轻声道:“少年人的爱慕,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如果……如果,”傅瑜深吸一口气,“如果你认为我对你的少年爱慕没有了,你会怎么做?”
斐凝面色不改:“斐凝此身矢志,从来不是拘泥后宅相夫教子,若傅二郎君——”
“虞非晏自少年时期爱慕你,自此已数年,他是少年人的爱慕,我亦是少年人的爱慕,难道我的爱慕,便要比他来的少,来的短吗?!”傅瑜少见的打断斐凝的话,让她未尽之语不再说出口。
傅瑜终于是忍不住,他一口气将心底的话全都捅了出来。
“我们成亲两月有余,因为你的抗拒,我从来不敢冒犯了你,我对你那么好,事事顺从你的心意,我知道你爱书爱琴,特意让人收拾小书房给你用,我怕你看不起我,以前的狐朋狗友都不去联系,以前的纨绔行径都不去做了!”说起这些事,傅瑜心中鼻尖更是一酸,连带着声音也沙哑了不少。
傅瑜低头倾诉,末了突觉喉头凝噎,他转头去看斐凝。
斐凝面色平和,一双眉眼弯弯,似古井寒潭的眸子此时一如既往的盯着他,似含了笑意,让人心下什么烦恼都没了,只傅瑜却越看越觉得愤愤:“你却从来不曾真正的看我一眼,我在你眼中,永远只是个孩子。你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我是你的丈夫!”
傅瑜倾身上前,双手轻触她的眉眼,神情专注,手下轻柔,似触碰着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傅瑜看着她的眼,看她向来含笑,向来云淡风轻的眸中显而易见的浮现出诧异和惊愕之色,看她似乎又想起什么似的撇过头去。
傅瑜双臂搂着她,轻轻将还带了些寒意的头颅搁在她肩窝里。
斐凝叹口气,轻声道:“我原还在想,阿瑜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肯与我说这些事。”
“你料定我会找你坦言。”傅瑜闭眼说,声音有些瓮声瓮气的,“阿凝,你这般优秀,虞非晏天天等着捡我的错。”
斐凝笑着,伸手轻抚傅瑜的背。
傅瑜又道:“今日见了五娘和百业的元都公主,两人说要来场马球赛,虞非晏这厮就又捡了空子说让我带了你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南阳长公主,百叶的元都公主,王家六郎,郑家大郎,乃至诸多仆婢的面,他竟是、竟是说的这般坦荡。”
“你心里有气,就回家来说与我听?”斐凝似笑非笑。
傅瑜抬头看她,身形端坐,嗫嚅着,欲言又止。
斐凝正色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与虞家郎君相识已久,但从未逾矩,从前不会,今后更不会,如此这般,你可放心了?”
傅瑜还是看她,终于,慢慢道出藏在心底的问题:“阿凝,你为何会答应斐祭酒与我阿爷的话嫁给我,当真仅仅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还不够吗?”斐凝扭头回他的问题,唇角带笑,眼眸深处似映出傅瑜的模样:“我若不愿的事,这世上没人能强迫我,便是我阿爷也不能够。”
傅瑜的脑袋似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一时脑子晕晕乎乎的,只觉身在云巅,直至手中被斐凝塞进了一盏茶,这才回过神来,却只顾笑着看她。
傅瑜又道:“那明日的马球赛……”
“你只管与他们说,我身子不适,不便前往。”斐凝微阖了眼眸,神情淡淡的。
此时屋外突传几声叩门声响,白芷温厚的嗓音在外响起:“夫人,白芷有事禀告。”斐凝让她进门来,看她。白芷遥遥看着倚在矮塌上的两人,低头看地上青砖,轻声道:“夫人,是偏院的事。”
“偏院,甚么偏院?”傅瑜听得一头雾水。
“想来是芜娘的事,她是又犯病了?且遣人去请大夫。”斐凝吩咐了几句,白芷才下去,傅瑜尴尬的坐在一旁,面上有些讪讪。虽然芜娘真不是他的妾室,但到底身份尴尬,他方才还在斐凝面前鼓起勇气问了她诸多话,转眼间却来了个友人相赠的妾室打脸,着实让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到底还是担心斐凝多想。
傅瑜看着斐凝似笑非笑的看自己,忙想要解释什么,话到嘴边却问道:“阿凝,芜娘的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进府第二日便知了。”
傅瑜一惊,忙道:“我早就嘱咐过东珠她们,此事万万不可在你面前提起的!”
“不能在我面前提起?这是为何?”斐凝笑道,扬眉看他。
“这事是谁告诉你的?”傅瑜又问,三言两语将芜娘的事说了个大概,又觉头疼起来,“章府是万万不会再要她的了,可她在江南的父族却搬迁了,现下当真是孤女一个,又犯了疯病,只能将养在府中。”
“单这些理由,你会冒着让我误会的风险养一个病人在府上?”
傅瑜只能全招了:“先且不说那天晚上我见到芜娘她被柳都尉和邢捕头等人追,而她犯的事是夜奔私逃、纵火行窃,只说章金宝和罗珊娜似乎对她很是不一般,她的疯病着实来的蹊跷了些……总之,我认识章金宝十多年来,自诩对他的性格已是摸得七七八八了,如今却不得不承认,他变了,他已经不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章金宝了。”
“这一年来,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章贵妃被贬斥为庶妃,范阳卢氏北上,章家有意两家联姻,以增四皇子的筹码。”
斐凝有些诧异的看他,轻声叹:“我原以为阿瑜是个不理朝政的,原也瞧得清清楚楚。”
“很多事情我都清楚,只是不愿去搅这趟浑水罢了,只是章金宝与我有隙,我不得不多花些心神看着他,”傅瑜少见的正了色,“如今看来,章金宝身边影响他最大的其实是罗珊娜。”
傅瑜想起第一次在明镜湖畔见到的那个为了保住清白不惜跳湖的西域女郎,想起她如今面色阴沉在章金宝身后张牙舞抓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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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过节
五国来朝在永安是件大事, 至少在如今四海升平的大魏来说,是件大事。但这事再重要,也不敌建昭帝心中属意的下任太子人选重要。
十二月初, 六皇子杨沐,也就是雍和王接旨代父替兄前往天坛祭祀, 建昭帝的心思彰显的明明白白的。傅瑜等人随祭, 忙活了三日,刚歇下来没多久, 时已至腊月中旬。节庆将至, 城内城外、府上府下都忙活起来了, 傅瑜的差事也停了,回府度节。他本以为逍遥日子要来了,谁料又承了傅骁的事,祭祖扫墓一事又是忙个不停,好在身边还有傅骁和斐凝时刻帮衬着, 这才不叫傅瑜忙得焦头烂额。
再闲下来时, 永安城已是为了新春解除了宵禁,城里内外, 巷道坊间, 张灯结彩,各国商人游客学者络绎不绝, 行人熙熙攘攘间, 盛世之像展露无遗。这等热闹场景, 傅瑜向来不会错过, 早早地将府中上下事务安排妥当,拜别了傅骁和傅瑾,携了斐凝外出,就连傅莺莺吵闹着要与他们同游也被傅瑜塞给了傅骁。
东西二市向来热闹,如今更是非比寻常,傅瑜带了金圆和元志,拉着斐凝的手,身后还跟了白芷和空青,一行六人混在人群中,虽没有骑马乘轿,但锦衣华服,又兼之俊美无俦、气质无双,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傅瑜虚搂了斐凝的腰肩,将她和外人隔开来,环着她,顺着人流涌动,一行人先是顺路看了几场街头艺人的杂耍,就见摆了各色花灯的小摊。傅瑜见斐凝眸光微闪,停下来陪她选,又让身后跟着的白芷和空青上前来选。
斐凝低头细看花灯上的绘图,魏宫仕女图,拈花仕女,逗狗玩乐;山河壮阔,渔者长歌;名花倾国,鸟鸣得趣。她看的入迷,神情虽仍淡淡的,细眉双眸间却隐隐现出喜爱,白皙的面容在暗红的烛火灯罩下显出氤氲色。纵然耳边喧扰,身后人头攒动,已成过往云烟,丝毫激不起傅瑜半点涟漪。
只她看花灯,傅瑜看美人,一时无人打搅。
耳边还是传来几声突兀的笑声,那人有些绕口的学舌,虽有口音,说话却极为得体,几番说辞下来,将小贩辩的哑口无言,听得他还要往花灯这边走过来,傅瑜忍不住看过去一眼,就见一个圆滚滚的彩色大球朝他滚过来。
红绿金黑紫,五色交缠,红黑的外袍,绿色的内衬,棕金色的长卷发,紫色的大荷包,外加白到透明的皮肤,这人高而胖,饶是傅瑜也不过只到他的肩处,外加他身形臃肿,一个人站在人群中占了四个人的地方,远远望去属他最瞩目。
傅瑜还在眨眼睛,就听得这人惊呼:“原来是傅小公爷!今日可真是好运气,竟还能见到傅小公爷,只不知我可是打搅到了傅小公爷的雅性?”说话拗口,还带着口音,但那热乎劲却是十足的,还有九十分只怕是为了傅瑜的背景权势。傅瑜从记忆的角落里扒拉出这人的信息,才想起来这是郑四海帮着引荐过的,安娜宁教坊的老板史明夫。
也是罗珊娜的前老板。
“是史老板啊。”傅瑜兴致不高的回了一句,以他的身份背景,这般便也够了。
史明夫像是没看出傅瑜的敷衍似的,只凑上前来,恭敬拱手行礼:“这便是夫人了?只小人身份卑微,未曾有此荣幸赴小公爷的婚姻。”
斐凝客气的点头。
史明夫继续道:“小公爷和夫人在这条街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些花灯、吃食什么的,小的刚从隔壁的罗荣街赶来,那边可才叫热闹耶,射箭投壶猜谜,杂耍对赌唱戏,可真是好玩的多!”
傅瑜被他说得心动,却也还是回头看斐凝,斐凝未曾抬头,史明夫已是争着抢着要结账,被傅瑜三言两语驳回了。史明夫这才知晓自己怕是做了电灯泡,忙告罪,随着人群走远了。
斐凝挑了一个拈花仕女图的花灯,携了让空青拿着,才回头看傅瑜,笑得温和:“早就知道你是闲不住的,既是有心,我们便去看看也好。”傅瑜这才喜不自胜的牵了斐凝的手就往罗荣街赶,身后跟着的四个跟班对望一眼,颇为无奈的快步追上。
罗荣街也果真如史明夫所说那般,玩乐的趣事多,人流量也比别的街道要多。傅瑜越发紧紧的抓了斐凝的手,虚环在她腰间的手也变成了实环着,两人在人群推攘之中,身子靠的越发近了。斐凝起初身形有些微僵硬,微微挣了两挣,但没挣脱开来,便也随他了,只好笑的看了傅瑜一眼。
傅瑜笑得得意,越发搂的紧了,怀中温热隔了衣衫传来,本是温热还带了丝凉意的身子,在傅瑜心中却似火炉般滚烫,让他的胸膛、脸颊和双手都跟着滚烫起来。傅瑜掩耳盗铃,反倒是捏的更紧了,低头在斐凝耳畔轻声道:“阿凝,你要是冷,就靠我近一点。我是个小火人,不怕冷的。”
斐凝横他一眼,抽出自己的手来:“是啊,你是小火人。”
傅瑜嘿嘿笑着,见了前头猜灯谜的地方,拉着她跑去,也捡了一条灯谜,就着灯火通明的烛光,念出声来:“江淮河汉。”
没能第一时间想出来,傅瑜侧头看斐凝,就见她眉眼带笑的看自己,黑眸中倒映着一旁的花灯,傅瑜静下来心来,才说了个“泗”字,随即两人又移了位置,去看下一条灯谜。这般又解了三条,傅瑜渐渐被难住,想丢了手中纸条,斐凝却在一旁看着,只惆怅的他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来。斐凝见他久久不答,自己说出了答案,要抽身往下一个灯谜走去。傅瑜被她拉着走,突听路过行人交谈:“听说前头街尾有摆靶射箭的,是一个百业人摆的摊,已经有不少番邦的人过去射了,咱们大魏也去了,只没人能赢。”
另一个就道:“番邦人在骑术箭术上确实有一手。”
一旁就有人不服气:“番邦人再厉害,还能越过咱们去!这就是咱们大魏的好手都不知道,不然肯定能打的他们屁滚尿流的!”
先前那人就反驳:“呵,你说的这般慷慨激昂,你怎么不上啊?”
傅瑜在一旁听着,心下一动,微扯了斐凝的袖子,见她先与摊主说了谜底才回头看他,眼眸带笑,心下一软,慢慢道:“阿凝,等你猜完这些谜题,我们就去前面看看吧?”
“你想去前面的摆靶射箭?”斐凝迅速地扫完一句话,又猜出了一道谜底,把摊主惊得在一旁苦了脸色。
“先陪着你,先陪着你。”傅瑜笑道。
斐凝没说话,只说出谜底的速度快了许多,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摊主准备的一百道谜题竟是全答对了。他们在路人惊叹艳羡和摊主痛心的目光中,收下了摊主给出的彩头。傅瑜速度快的接过,用手掂了一下,随手给了元志,让他把这盆墨色的花护好,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这才带了斐凝往街尾赶去。
街尾地方大了些,人虽多却也不怎么拥挤,傅瑜携了斐凝的手上前,扒开人群绕到前排去,就见的正对游人一面摆了十个红心靶子,参与比试的人都与游客靠在一起,此时正运足了气,使劲的扳着手中的弓箭。这人傅瑜也认得,居然是王犬韬的二哥王武韬,傅瑜忙环顾四周,果真在一旁见到了小胖子王犬韬,他此时全副身心都在他二哥身上,神情肃穆。傅瑜将王武韬的身份说给斐凝,随后也看他的表现。
傅瑜识得弯弓,因了傅骁傅瑾的缘故,也见识过不少当世名弓,甚至他自己也收藏了好几把不错的弓,只捡了闲暇的日子,也能约了王犬韬等人去郊外狩猎,况且他家学渊源在此,这方面的造诣一直是同辈的佼佼者,少有能敌。而除他之外,当属滨河柳市的几个子弟,他们因为要入禁卫军,是以在这方面下过苦功夫,在傅瑜认识的几个同辈人中,也唯有同他一般有家学渊源的王武韬颇精此道,只两人一直都未曾比试过,今日一见,傅瑜心下更有些跃跃欲试了。
王武韬神情专注,双臂稳重,眯眼盯着前方,突地松弦,箭镞离弦而去,直冲靶心。三十步开外,正中靶心,早有人挖了他的箭细看,喊道:“入垛两寸七分!”
周围人喝彩起来,王武韬反倒是神色不动,丝毫不见骄矜之色,只复又按着摊主的要求换了一个更紧的弓,摆了架势,这次则是正中靶心一寸。他每射出去一箭,便要按着摊主要求换一把更重更紧的弓,直至他换到第四个弓时,射出去的箭已是微微偏离了正中间的红色靶心,到第七把弓,射出去的箭仅仅只能挨着靶子,第八把弓时,竟是只能射出去十多步远,第九把弓时,只能微拉开了弓。他前八把弓,都能拉满,至第九把,已是半满,至第十把,竟是只能稍微绷动箭弦。
傅瑜在一旁看的皱眉,歪头轻声给斐凝解释:“咱们大魏擅用秦弓,重巧劲和精准,焉知和胡亭擅用蒙古弓,弓长而重,重力度。这十把弓都是用的蒙古弓,而且一把比一把重。”
一身百业人打扮的摊主负手立在一旁,稍显黑色的脸上满是自得。王武韬十把弓试过,一旁早背手看戏的几个焉知与胡亭打扮的汉子见此,哈哈大笑起来,笑道:“早就听说大魏永安的人都是个顶个的好手,却原来还是这般无用,也远不如我们的阿鲁图!”
“什么阿鲁图?”傅瑜的视线在他们身上逡巡,眉头紧皱。
斐凝轻声在他耳旁解释:“焉知和胡亭同出一系,他们的阿鲁图意思就是族内第一勇士。”她说话的声音清冷泠然,丝毫也不娇软,带了丝热意和湿气,却让傅瑜的心下软的一塌糊涂,连她说的什么都没注意听了。
一个焉知大汉鄙夷的看着王武韬,笑道:“我们阿鲁图可是第九把弓都能射中,第十把弓也能拉出去,哪像你,弱脚的汉子,生得威猛,却半点劲也没有,怕不是在女人身上使完了力气,在战场上是一点也不行了哈哈!”
他们口中的阿鲁图,是一个身形超两米的壮汉,比之白胖的像个巨鼎的史明夫还要高,虽然没有史明夫胖,却浑身都是肌肉,强壮的令人心惊。他着简单的灰色斑点夹袄,粗长的黑色辫子甩在脑后,一脸傲气的看着王武韬。
他们说话虽有口音,但话语间的鄙夷却还是叫众人听得清清楚楚,王武韬的脸色已是有些发黑,若不是王犬韬在一旁拦着,怕是要冲上去了。
王武韬没冲上去,傅瑜倒是冲上去了。他道:“王二郎君,这于你本就是不公平的对决,也不必气馁。”傅瑜便将方才说给斐凝听的秦弓和蒙古弓的区别说与众人听,围观的大魏人心头这才好受些许,甚至还有人认出傅瑜的身份来,叽叽喳喳的低声喊了句:“是小霸王傅小公爷!”许久未出来胡闹,乍一听这久违的绰号,傅瑜一时还有些怀恋,甚至还颇有心情的对着那人笑笑。
便是傅瑜这般说了,阿鲁图嗤笑一声,拊掌大喝一声,又道:“不管是秦弓还是蒙古弓,都是我赢了。既然你也这么说了,就是承认大魏人不如我们了?”
傅瑜还是摇了摇头,他转身看身前的阿鲁图,笑得一脸高深:“无论阁下是焉知还是胡亭的阿鲁图,都可堪称是族内第一勇士,想来必是勇猛非比常人,而王二郎君不过一普通的勋贵子弟,无军爵在身,也未曾在军中历练,阁下与王二郎君比试,也不过是借了田忌赛马的理,焉能说明大魏人不如你们?”
阿鲁图不太懂田忌赛马的意思,但傅瑜话里话外的意思他还是能听懂个大概,当即怒道:“你们大魏人就是狡猾!比试输了也不认,反倒是说些什么奇怪的话,是不是不想承认自己太差?”
傅瑜叹气,视线从高大壮且怒意满满的阿鲁图身上掠过,直直地落在被白芷和空青等人围着的斐凝身上。突而见斐凝正含笑看着自己,她神情淡然,气质斐然,在人群中显眼夺目的很。傅瑜心下突地一激,只愣愣的看了她一眼,方才想起什么似的说:“我的意思说的明明白白的,你与普通的勋贵子弟比试,你赢了不算什么,毕竟你是阿鲁图嘛,你该与我们大魏的军中好手比试,可他们如今都在塞外,这就算了,你也可以和禁卫军比试,可只怕他们会让你输的明明白白的。”
傅瑜这番话一出口,不少围观的大魏百姓都哄笑起来,有不少人都鼓掌喝彩,阿鲁图被激怒,突地冲上前,扬手就想把傅瑜的衣领抓起来。傅瑜抓过很多次别人的衣领,就连虞非晏的衣领子他也抓过不少次,可还没有被外人抓过衣领子的时候,顿时身形向后一躺,左脚向前一迈,躲了过去。等阿鲁图再见时,傅瑜已是离了他三步远。
听得围观人愈发声势浩大的喝彩声,里头间或有人喊着“傅小公爷”,阿鲁图微皱眉,向前一步问:“你见识不错,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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