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会同情塞列尔?”
“不,我只是在想,你的女儿怎么办?”路禹叹气,“她隐居的地点在塞列尔境内吧,国家危难,我担心她会忍不住返回军团。”
迎着秋日的风,欧尔库斯花白的头发飞扬:“我给她送去了信息,应该会听劝吧。”
“多少年过去了,还没和解吗?”路禹问。
“算是和解了一些吧……不是所有人的家庭都和你一样幸福,慢慢来吧……希望我离开的那天,面包和她,还有我的孙子,都能在床前。”
“才六十,没必要这么悲观吧。”路禹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如来晨曦领吧,能稍微延长一些寿命。”
欧尔库斯少见地犹豫了,但最后,他还是拒绝了路禹的好意。
“我走之后,让面包去吧。”欧尔库斯注视着这片辽阔的大地,“我啊,故土难离……蓝水的蘑菇料理,永远都吃不腻的。”
说话间,一位信使匆匆而至,跪倒在夜水面前。
“攻势受阻,柯林斯城出现了大批召唤师,先锋部队遭受重创,正在回撤。”
欧尔库斯为路禹解释:“自从你的蓝水奇迹之后,塞列尔一直在潜心研究召唤术,虽然我离开了,但他们还是钻研出了一些眉目。魔力潮期间又从来自科莱的商船购买到了【元素生命】模板,别瞪大眼睛,就是你在梅拉普及出去的知识,那些知识足够他们武装起一支召唤师军团了。”
“蓝水的召唤师军团呢?”路禹好奇。
一旁的勒琳解释:“欧尔库斯先生的教学规模虽大,但求精,不求多。”
感受前所未有压迫感的塞列尔进行了全国总动员,魔法师、召唤师纷纷奔赴前线。
清楚知道自己在摩斯塔纳犯下了罄竹难书,人神共愤的血债,也清楚自己这些年维持统治与国内稳定的资金流淌着腥红的血,短短数日,柯林斯这座城邦就涌进了近十余万生力军,塞列尔其他前线要塞同样重兵云集。
在摩斯塔纳各族的逼迫下,塞列尔必须上赌桌,并且不断地下注。
这是事关塞列尔能否存续在摩斯塔纳的关键一战,牵一发而动全身。
亡族灭种,还是复兴在望?
王国兴废,在此一战!
双方不停地向柯林斯战场堆上自己的筹码,调集来数量庞大的军团,也是这时,又一位塞列尔使者走进了摩斯塔纳联盟的前线要塞。
“吉尔巴托斯……”这个熟悉的名字让欧尔库斯一阵怅然,“竟然是你在负责柯林斯防线吗?”
当年力主劝说十万皇帝比迪利斯放弃大征伐,克制征讨过程中杀戮过甚行为的同伴,此刻却要与他为敌,欧尔库斯内心五味杂陈。
“他说什么?”路禹问。
“猜到了我在前线,希望能出城聊聊。”欧尔库斯叹气,“以老朋友的身份。”
大战将至,双方所挑选的这处小村落中已经没有人烟。
二十年时光如白驹过隙,当年帝国的中流砥柱站在了对立面上,同样花白的头发,同样不再年轻的容颜,无声地诉说着时间能有多残酷。
选择了一处石桌,两位老人相视一笑,坐了下去。
欧尔库斯虽然总是念叨着自己老了,但是精神仍然矍铄,眼睛也仍旧明亮,像极了二十年前。
只是这份差异,就让愈发感到精力不济的吉尔巴托斯不住叹息。
“我听说了,你已经是八阶召唤师,是蓝水人心中的最好的召唤老师。”吉尔巴托斯由衷地赞叹,“恭喜你。”
“你也不差,七阶了。”
“从你嘴里说出来,像是讽刺。”吉尔巴托斯好奇,“离开塞列尔,对你能有这么大的改变吗?”
“这个决定比我的前半生做出的所有抉择加起来,都重要。”
“是吗……可你应当铭记,自己曾是塞列尔人。”吉尔巴托斯咳嗽着,萧瑟的寒风让他显得虚弱。
话到嘴边,欧尔库斯却突然咽了下去,只剩下了欷歔:“有话直说吧。”
“这场战争无论胜负,结果对双方而言都不可接受,各退一步吧。”
果不其然,是来之前路禹就猜到的事情。
看到欧尔库斯沉默,吉尔巴托斯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你想坐视着摩斯塔纳和塞列尔血流成河吗?”
“其实你害怕的,是塞列尔血流成河吧?”欧尔库斯无情地揭穿了老友遮遮掩掩的关键,“你们已经发现,这一次各族不再是打打闹闹,而是来找你们拼命的。”
“非得这样吗?”
“二十年前,塞列尔不会派出使者说一句‘非得这样吗’,皇帝陛下下令,塞列尔的魔法师与士兵便会倾巢而出,带回奴隶、财富,留下废墟与遍地尸体。”
欧尔库斯闭上了眼睛,继续说道:“我的老朋友啊,你可曾想过,摩斯塔纳各族为什么对塞列尔恨之入骨,为什么他们要不惜一切,与塞列尔拼命?”
“种族存续之战,对谁都是如此。”
“那你是认可他们讨伐塞列尔的正当性了?”
吉尔巴托斯沉默不言。
“你清楚,你比谁都清楚,塞列尔为何被憎恨。”欧尔库斯说,“光是在佐列高斯我们就有着数百年的逃难史。艰难建立了一个国度,逐渐威服佐列高斯之后,我们是怎么在一百年不到的时间里让整个佐列高斯大陆反抗四起,最终导致双子起义的?”
“那是双子叛乱!”吉尔巴托斯脑海中根深蒂固的观念让他下意识纠正。
“不,就是起义!”欧尔库斯忍不住拍了桌子,“整个佐列高斯都被我们逼得活不下去了,但凡他们还有一点活路,那群连魔法都不会的普通人怎么敢反抗魔法师老爷们!”
“我们的史书中只谈了塞列尔在正面战场一败再败,可怎么败的,你有了解过吗?”欧尔库斯质问,“我了解过,是佐列高斯面黄肌瘦,负债累累的穷苦人举着草叉,竹枪在塞列尔的一个又一个领地点燃了反抗的星星之火。”
“是那些自知活不到成年,甚至没有车轮高,目睹了父辈死去的孩童,为一个又一个向着魔法师冲锋的勇士送上武器与补给。”
“是万千在塞列尔治下还有良知的冒险者与魔法师以低阶,违逆高阶的意志,以他们的勇气补足与高阶的差距!”
“是最爱财的商人都愿意慷慨解囊,从异大陆运送来战略物资,只为了共襄盛举,铲灭塞列尔人。”
“他们恨不得生吞活剥我们!”
“我们在不到一百年的时间,从一个空前强大,压服大陆的国家,成为了全大陆的公敌,团结了所有矛盾重重的势力,这些势力秉承着宁可自己流干血都要让塞列尔陪葬的思想,冲锋在前。”
“推翻我们的双子皇帝被称之为‘圣人降世’,而他们所做的,不过是把我们赶下海,时至今日,佐列高斯都会在我们国灭逃亡的那一日大肆庆祝,无论种族,无论势力。”
“这就是塞列尔,只让自己活,不让别人活。”
吉尔巴托斯已经说不出话,他甚至不敢和欧尔库斯对视。
欧尔库斯目光如刀,他引经据典,愤恨之下吐露的文字是穿越时空长河而来,对塞列尔这个族群最有力的控诉。
“逃亡多年,我们终被福斯贝伦所接纳,而我们最后又做了什么?”欧尔库斯继续逼问,“福斯贝伦子嗣断绝,传承绝灭,亡国灭种了。”
“这就是塞列尔如何对待心怀善意接纳我们的人!”
“现在,我的老友啊,请你回答我吧,摩斯塔纳各族为什么要反抗?蓝水为何致力于把塞列尔人驱逐出去?你们在魔力潮的十数年间都在海上做了什么?”
欧尔库斯掷地有声:“今日的一切,不是塞列尔应得的吗!”
“那是先祖所做的恶行,这一代塞列尔人也在你谴责的范围内吗?”被老友怒斥,吉尔巴托斯激动地反驳,“我们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你真的要看着塞列尔人再度颠沛流离?”
欧尔库斯一声叹息:“血债……血偿,既然塞列尔做过,就不要怪摩斯塔纳人做。”
“你让我失望……果然,已经是背弃了国家、民族的家伙。”
“佐列高斯至今仍有一些塞列尔后代生活得很好,猜猜他们为什么不被双子的国度驱逐,被佐列高斯各族接纳?”欧尔库斯冷声呵斥,“在谈国家与民族前,先学会做人吧。”
吉尔巴托斯剧烈咳嗽了好一会,这才哈哈地笑了起来。
“不要以为摩斯塔纳的各族都站在一起就能攻破柯林斯防线,这养精蓄锐的十多年,塞列尔的底牌,你们无法想象。”
“我很期待你们的底牌,但我还是好奇,如果底牌无用,你们还有什么?”
“塞列尔人不打算继续流浪,他们会战斗到最后一刻。”吉尔巴托斯说,“但愿摩斯塔纳各族能够接受那无法忍受的伤残数字。”
……
……
路禹沉思了许久,再度询问:“他,真的这么说?”
“依我看,塞列尔做得出来。”欧尔库斯忧心忡忡,“会这么说,也就代表,他们应该要放弃底线,不惜一切代价了,除了全民皆兵,恐怕还会动用很多意想不到的手段。”
路禹沉思良久,望向了塞拉。
她和璐璐是自己最重要的保险丝。
塞拉开口了。
“再次质询吉尔巴托斯,让他清楚自己说了什么,同时派出精锐信使潜入塞列尔境内,传播相关消息,观察贵族、平民对此的反馈。”
“询问凡妮莎老师意见,同时……”
“让工匠组做好准备。”
第949章 早已注定的胜负
吉尔巴托斯态度坚决,决心在全战线与摩斯塔纳各族决战。
伪装进入塞列尔境内的信使也发现,塞列尔人对于这个决策并无异议。
现任塞列尔皇帝发布了国家紧急战备指令,在从上至下的呼吁中,普通人群情激奋,每一个都已经做好了拿起武器与“侵略者”抵抗到底的准备。
各类防御工事的修建紧锣密鼓地进行中,在柯林斯防线之后,还有数不清的地堡、简易要塞在等待着摩斯塔纳人。
“守护神赐予我们的乐土。”
“驱逐野蛮的妖魔。”
这是塞列尔人喊得最多的两条动员口号。
信息汇总而来,凡妮莎沉默了,她把两个孩子暂时支开,许久,这才幽幽地一声长叹。
法古塔尔是个很理性的人,他直言不讳:“以塞列尔的国力,垂死挣扎或许真能出现一丝变数,那个叫做吉尔巴托斯的人类在赌。”
路禹也一声叹息,接话道:“虽然摩斯塔纳各族是来拼命的,但毕竟是联军形式,每个族群可接受的伤亡数字并不相同,将战争拖入泥潭,迫使各族内部出现分歧,塞列尔就可以转危为安。”
就战略层面来看,吉尔巴托斯的决策毫无问题,可以称得上英明。
只不过,他不知道,自己的不远处漂浮着一座庞大的空岛,也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数位九阶,众多的八阶魔法师。
更不知道,这场战争的促成者,是已经对塞列尔无法忍受的凡妮莎。
塞拉也看准时间为路禹补充:“这些年摩斯塔纳的局势还算稳定,但是如果有哪个族群因为这场战争导致了有生战力的大幅减损,很难说这份局势能否继续稳定下去。”
凡妮莎没有犹豫:“那就开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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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召唤物很奇怪 第9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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