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直接把“匪徒”替换成了“刁民”,推脱之意尽显。乌涂尔悄然和程束对视一眼,也为说话,只是跟着这位管事进了驿馆。不一会儿,就有当地官员来迎,又说听闻朝廷钦差大人来了,几位已然辞了官的老大人也想一起拜见。
这些辞了官的老大人,自然就是那些世家的人了。
世家同气连枝,甚至很多都是分家出来的。他们家族中人数众多,有的人在上京朝堂内,有的人则在地方,而他们的父辈则是辞官回乡,在东南又隐约形成了另一股势力。
乌涂尔听他们嘴上说是“有请大人”,其实更像是架着自己一定要去面见这些人。等到了他们定下的酒楼,进了雅间,发现世家众人已然正襟危坐在上,见乌涂尔一来,一双双眼睛都朝他看过来。仿佛是鸿门宴一般。
见此,程束微微低眉。
乌涂尔感觉到他有些古怪,再一看人群中,竟然发现了意想不到的人。
此人正是先皇后的宗亲,在整个李家里,也算是个先皇后、国丈血脉十分相近的人。乌涂尔关心太子,自然将他母家这些人大致认得,由此一见,感到不妙。
从前只想着世家是什么王家、张家,却不想太子的母家——李家,就是其中盘踞最大,最有势力的一支。那么太子想要对抗、打压世家,恐怕首当其冲的就是对付李家。
这……
乌涂尔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这“鸿门宴”上有李家人的身影了。他们恐怕是知道自己与太子关系密切,又是太子门生。把李家人叫过来,乌涂尔定然不能随便落下他们的面子。
而看着这个座次,李家人果然尤为重要。
心中有了计较,乌涂尔忽然觉得有些不爽起来。
什么时候,连太子殿下都是他们拿出来攀关系用的挡箭牌了?!
乌涂尔又是一酸,想着殿下满腔抱负,却因母家关系,难以推行自己的志向。而两方却难以说明到底谁对谁错,终究是刀枪棍棒对上见真章。若是作为太子,他尚且可以冷了心,那作为程束,对着外祖家一群人的时候,他又是什么心思?
他这么一想,就是迟钝了一步,那李家人已然开了口:“钦差大人,你从上京远道而来,不知曾见过殿下吗?”
他说着,忽然苦笑,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说来惭愧,老夫算得上是殿下的舅舅,奈何在东南为官,寻常日子根本没办法替殿下分忧。再一想我那可怜的妹妹……她这一去,殿下岂不是没了知心的母亲?”
说到后来,他竟然挤出两滴眼泪。
这等行径,叫乌涂尔大为吃惊,更是心中怒火中烧。假模假式的关心太子,最后还要把已故的先皇后拿出来说事,只为自己的私情……这些人,若不是难以动手,根本就应该狠狠揍一顿出气!
乌涂尔想着,若是自己还像从前那般单纯,见了这场面,八成是要感同身受。
可现在……
他将那人的话全听完,才说道:“还未请教大人姓名。”
那李家人擦了擦眼泪:“老夫李信宏,在钦差大人面前失仪了。”
瞧他这幅模样,乌涂尔就在内府冷笑一声,开口道:“李大人,那我问你,当时德王叛乱,你们李家为何不出面帮太子殿下?德王的动作那么大,你们应当是有些风声的吧。”
“还有……即便当时不便做出反应,事后怎么也不出面安抚殿下?”乌涂尔说出口的话,叫人心惊胆战:“当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若没有陛下在一旁姑息,德王如何有胆子刺杀殿下!你李家作为殿下的母家,这会儿在这里哭先皇后,为何不出面劝阻陛下,更不说在事后为殿下讨一份公道来?”
“我看你们根本就是只顾着自己。左右不想牺牲,只想着得利罢了!”
他话音一落,在座的人无不震惊,就连程束也惊讶起来。
这话说得未免露骨,却又的确如此。直到现在,李家仍旧处于两方谁也不愿割舍的局面。皇帝能给的,是世家永远的稳定,而太子能给的,则是他们未来皇帝母族的至高荣耀。
李信宏被乌涂尔说得脸皮涨红,指着乌涂尔“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下一句来。
乌涂尔仍旧说道:“朝廷派我来,自是为了东南流匪一事,别在这里和我搅混水!”
他一拍桌子,几年在军中磨练出来的杀伐气顿显,立刻叫桌上几个人震在当场。
本是一场给乌涂尔下马威的鸿门宴,不知不觉间,因为他的几句话,居然局势反转。额上冒汗的成了几个世家。
这些人心里都讶然,看着这位钦差如此年轻,还以为是个好糊弄的。没想到如此油盐不进,是个十足十的硬点子!
就在这时,那雅间内,屏风后,忽然有人开了口:“够了。”
几个世家,包括李信宏在内,都变了变脸色,齐声道:“卞大人……”
乌涂尔投眼过去,看着那屏风被人一撤,后面稳稳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的白须老者。
此人正是东南最大家族——卞家的老太爷。
也是曾经辅佐过两代帝王的重臣。
见他终于露了脸,乌涂尔不着痕迹的一笑。
很好,自己的激将法果然有用,什么李信宏,都是些小鱼。
这位,才是大鱼啊。
第48章
根据段二牛所言,这位卞大人的小儿子,正是和他经常对头的神秘人。段二牛的妹子,就是给这个人做姨娘的。
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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