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云之最开始是在几人的领子下摆上发现蹊跷的,几滴血点虽然隐蔽,却逃不过沉云之的细心观察,走进了还能闻到酒气里有几分血腥气。她心中泛起了警惕,她隐隐意识到事情恐怕不简单,而且王鹏还拉着她说什么军纪严明,她侍从众多,不可疾驰入营,应徐徐前行,后来没话可说,直接做起简略的述职报告,中间穿插着问候,连她管家养的玄猫都关怀了一句,听起来毫无章法,逻辑混乱。
沉云之假装看不到他鬓间不断渗出的汗珠,时不时应和挽尊,实则心底警惕翻江倒海,猜到军营定是发生大事了,她不敢托大,佯装着急唤来几个亲近侍从,命他沿路寻回她不慎丢失的蟠螭玉坠。
侍从正暗自疑惑,侯爷以前出门从不配饰,除非是赴宴,这时侯爷手势暗语不断落入他们眼中,他们心里发紧,徐徐调转马头,假装回头仔细寻找,等拐了个弯足够远,便掏出口哨。
一声长啸,天际翱翔的黑鹰徐徐下落,立在其中一人的肩头,很快的,它便带着情报往棠溪方向飞去。
这边距离军营还有百余丈,王鹏还在没话找话,他的参将就开始吹起天文地理来了,沉云之知道他们想要拖延时间,也就陪他们做戏,渐渐他们几个人就开始结巴起来,神态越来越不自然,天幕越来越黯淡,一如他们眼中的绝望之色越来越深。
沉云之口吐莲花,妙语连珠,但她的神态与她动人的言语却截然相反,眼神瞬间失去了笑意,幽深到看不清底下的万丈波澜,面前几个人心理防线在她深沉透彻的眼光里逐渐溃败,自欺欺人的神态快要维持不住。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po18 dz. co m
终于,王鹏苦笑道:“您是何时发现的?”
“破绽太多了。”这时沉云之反而惜字如金起来。
“那么刚才那几人寻玉坠为虚,送情报为实了。”他们早就心有疑虑,叛上不过是酒后一时之勇,现在这股胆气在面对沉云之时就散掉了,理智回来的同时,心里忧惧到连笑容都是僵硬的,自然就露了马脚,却仍心存侥幸,妄想自欺欺人。
“是,你们若如实招来,可从宽处理。”
四下一片寂静,沉云之的百余侍从一看情况不对,立刻警戒起来。
长久的沉默下,沉云之主动开口打破僵局:“你们还不交代?”
“军营就在前方,侯爷何不亲往查看。”
“昔日袁盎有言,圣主不乘危而徼幸。”说罢,沉云之看向那名参将,发出一声痛心疾首的喟叹:“东进,我很失望,你身为沉氏学院二代学员,违逆戒规,犯上作乱,不觉愧对我吗!告诉我,你们背叛的因由。”主将伍贾迟迟不见人影,眼前几人分明是想骗走她,发现骗不走才打算拖延,毕竟她公务是真的忙,火器场还没看呢。
听到沉云之还记得他这个普通参将的字,他眼眶一热,愧疚快将他淹没了。
他抱拳哽咽:“侯爷,下官有负恩义,万死难赎其罪,但家小并不知情,望侯爷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若查清因由,他们不牵涉其中,我亦不会迁怒。”
“多谢侯爷开恩,今生忠义难两全,伏惟来世报君黄金台上意。”如今事难善了,唯有一死,全了义名,名声才不会全坏掉,家小也不会全然受他污名所拖累,至于对侯爷的忠,只能来世再报了。
他当即拔剑自刎,喷洒的鲜血溅了左右侍从一身,沉云之瞳孔一缩,看着尸身跌下马来,当真始料未及。
侍从举起兵刃对准了余下的三个人,沉云之转头看向王鹏,三人离那名参将最近,都被溅了一身血,他们冷汗直下,王鹏在沉云之压迫的目光下顶不住开口了。
接下来,沉云之就听到了一个被迫受贿,后因分赃不均生了嫌隙,在一次发生口角误杀上级的片面之词。
与此同时,天色尚未完全入夜,留守在营中王鹏的亲信等人在瞭望塔上用千里眼看到参将自刎而亡,知道事情败露了,没骗住沉云之。
最初他们打算谎称主将不在,他们喝了点小酒。虽说喝酒犯了军纪,但是军法有度,主将不在,沉云之不会凭好恶越过主将直接处罚他们,只会先追责主将御下不严,王鹏等人就是在给亲信拖延时间处理痕迹,不能让沉云之进营看出端倪来,那料演技太差,被看破了。
这群人惊惶之下起了歹心,不过并不是想要射杀沉云之,他们长于北越,当然知道这位有着强大的武力值,万民的爱戴,对她动手,第一个唾弃他们恐怕就是他们的家人了,同样的他们也迈不过心里那个坎。
可是她来的太不是时候了,只要她晚来几个时辰,他们早就逃出生天了。
只要稍稍制造混乱,为他们逃脱争取时间就好了,他们几个人对视着,看着彼此眼中惶恐不安的自己,吞了几口唾沫,想从同伴身上汲取力量,这是他们唯一逃脱的机会,只要逃过追杀,锡山山脉百余里,任镇北侯如何神通广大,再难找到他们,而且他们说不定还可以趁乱救出上级。
前方的军营突然传来喧哗,火光从粮仓里腾起,顿时把沉云之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听着前方军营里传来的高呼声“北戎人来了”“北戎人烧了粮草了”“杀啊”,沉云之脸阴沉了下来,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夜黑风高,这么一搞肯定会营啸,好胆色,沉云之怒极反笑。
王鹏三人大惊失色,也明白过来了,心一横想开跑,但是回过神来的侍从可不是吃素的,立刻把刀架在了三人颈间。
“捆起来,留几个人看管。”沉云之知道不能再等了,算算时间,狼牙军快到了。
因为夜黑,士兵大部分回帐篷了,突然听到北戎人来袭,立刻拿上武器出来看看,有人正巧撞上作乱的叛军,直接丢了性命,恐惧在混乱的喊打喊杀的黑夜里被无限放大,为了不枉丢了性命,惊慌失措的士兵也举起武器对付起了身边看不清面孔的“北戎人”。
王鹏亲信等人还指挥不明所以的士卒往营外放了一把箭,阻碍了沉云之冲锋的步伐,等沉云之等人冲入东营,局面彻底失控了,东营在燃烧,打杀声越来越乱,这是杀红眼了,哪怕沉云之喊出名号也控制不住场面,甚至有人趁乱攻击了她。
沉云之心里窝火,知道只能以暴制暴了,于是她毫不留情出手了,长枪霍霍,收割了无数性命,此时她也分不清敌友了,随之而来的狼牙军给东营来了个对穿,才控制住了局面。
平乱半夜,死伤无数,沉云之收拢人手后才发现东营原本的文官医官倒霉死在动乱中了,但是伤者不能不管,立刻派了一队人马回城调用医官文官。
城中玲珑有条不紊地处理着种种事务,调派药物粮草等物资,命府兵严守各处,防止人心浮动,有人浑水摸鱼,毕竟东营离都城太近了,消息是很难瞒住的,城中的那些大户被主子修理了好几遭,恨不得主子露出短处,好撕下一口淋漓血肉来。
果不其然,未到晌午,东营哗变的消息就在城里流传开来,什么镇北侯得时疫不治身亡了,东营叛变,北戎残部打来了,真真假假,弄得人心惶惶,哭丧声从街头传到街尾,甚者有几户人家都挂起了缟素。
花芙那容他们放肆,她这个隐卫头子可不是摆设,在流言刚开始的时候,直接揪出了罪魁祸首,全家九十五口人,全部人头落地。一时之间,谣言尽破,百姓无不拍手称快,行刑台前咒骂声不绝于耳。
正值假称病疫的关头,必须用重典,否则任何一个差错都可能会给北越带来不可挽回的损失,让主子的筹划付之东流。
行刑台西南方向的小阁楼上,花芙握住腰间的佩刀,在阴影中沉沉地看着人群中几个探头探脑的人,知道这是城中大户派出来打探消息的下人。
最好那群渣滓识相点,不然她倒很乐意再来个杀鸡儆猴,她最喜欢放干不敬者的鲜血了,花芙邪邪地笑了。
贪赃枉法,私吞抚恤,打压下属,沉云之凝重地看着眼前的一张张供词,脸黑的不能再黑,她直接传信回城抓人,同时她心里的疑虑越来越大,伍贾此人可不是糊涂虫,只是好酒好女色,但因他曾是老爹的属下,办事从未出过纰漏,她有意把他放在东营养老,没想到眼皮子底下都能出事。
沉云之咬住食指关节,冥思苦想,感觉遗漏了什么,是什么挑动了伍贾的贪婪,让他糊涂到铤而走险?
很快的,花芙在控制住涉事诸人的家眷后,尤其是伍贾的家人审了又审,在他们的口供呈上沉云之的案头后,才补上了缺失的一环。
伍贾去年刚娶的继室竟然是韦家孀居十年的家主之妹,这位新夫人虽是不惑之年,但其风韵非年轻少女可比,沉云之对这位老将也略知一二,说白了就是好熟妇,若是韦家送的是年轻侍妾,伍贾还不会上当,但一位和他条件差不多的,还合他心意的体面妇人,他就很难不心动了。
去年沉云之严格管控了流民,当地的豪绅收不到隐民,怀恨在心,土地、人口插不进手,胆大包天钱财见短的韦家就把目标盯在了抚恤金上,想赚一笔外快,丛帧那边不好打通,便盯上了伍贾,美色迷其心,酒肉腐其志,最终二者狼狈为奸。
东营自伍贾始,从上往下有了贪腐之风,东营主簿也牵涉其中,最终导致划给东营的抚恤金被吞了十之八九。
沉云之看到这匀了一口气,把胸中的怒火压制下去,继续往下看去,不压不行,否则她恐会一怒之下冲动下令鞭其尸。
韦家可能知晓主子新年时不在北越,动作频频,阴夺他人田产府兵张厉与韦氏女有私情
沉云之看到这,眯了眯眼,她又想杀人了,既然韦家如此贪权爱财,将手伸进她的府里,那她便送他们一场盛大的审判会,早日全了他们的黄泉不归路,嗤!
第34章—平乱 p o18ag.c 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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