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总觉着受之有愧呢,不踏实。”
公子池嗤笑:“你有那样一个季父,他待你如亲女,你还受之有愧?若是老夫有此荣幸,老夫早就作威作福起来了。”
秦如上下打量了一下挺胸凸肚的公子池,想象了一下他像自己一样依偎在季父身边的样子......
秦如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忙将这个可怕的画面赶出脑海,她故意道:“季父待我如亲女,终究还不是亲的,我也只是一个小宗之宗室女,都没资格入宗册的。”
公子池:“谁说你没资格的?这次宗正着人修订嬴姓《世系》,你的名字就在上面。”
秦如惊讶了:“你说......不是,你竟看过《世系》?”
公子池一脸嫌弃道:“一个《世系》而已,老夫想看就看了,至于让你这样大惊小怪?”
秦如先是满脸敬佩的好言好语好好的恭维了一番公子池,才又好奇的询问道:“那你可曾在《世系》上面看到一个叫谈鸣的人?也是咱们嬴姓宗亲。”
公子池抖着眉毛想了好一会,道:“你从哪里听来的名字?谈这个氏不多见,以前好似听说过嬴姓有这么一个分支,但你我这一辈的应该没有?肯定没有,若是有的话,老夫应该印象深刻的。”
秦如惊讶:“真的没有?我可是听说此次参加策论考试的人当中这个谈鸣可是很受追捧的,我还以为是宗亲这边推举出来挑大梁的呢。”
公子池失笑:“宗亲这边挑大梁的不正是女公子你吗?”
秦如连连摆手:“可不能这么说,宗亲里的叔伯兄长们比我有才的多得很,我可比不了。”
公子池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笑了下,也不跟她争这个,只道:“你若真想知道这个谈鸣的来历,老夫帮你去查,你就在家等消息吧。”
秦如呵呵笑道:“瞧您这话说的,怎么是我真想知道,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哈哈,随口一说......”
公子池:“那老夫就抛开不管了啊,你随口一说,我随耳一听~~~”
秦如:......
公子池哈哈一笑,抬手敲了她一个脑门嘣:“古灵精怪的小女郎,在你伯伯这里作怪。”
秦如嘿嘿一笑,默认了。
第二日秦如接到了王孙谦的请帖,请他去迎客楼一聚。
秦如原本不想去的,但她又想着小伙伴们都知道她在避嫌,王孙谦还在这个时候约她,肯定有事,她便去了。
到了之后,秦如问道:“有什么事不能等试后再说?”
王孙谦奇怪道:“不是你昨日去我家找我父询问消息的吗?”
秦如张口结舌:“这......消息打听出来了?”
王孙谦:“我父对着油灯查阅了一晚上典籍,一早就嘱咐我来告诉你了。”
秦如纳罕:“那个谁......在你家典籍上?”
王孙谦无语了一瞬,还是道:“你忘了我大父是谁了?我们家还是藏有许多宗室典籍的。”
秦如了然。
王孙谦的大父,自然就是先昭襄王的长子,秦国曾经的太子了,后来这位太子在魏国为质,客死他乡,便以悼太子称呼他。
而且,王孙谦所说的家中宗室典籍,很可能就是悼太子曾经收藏的嬴姓宗室宗谱。
怪不得公子池能先一步看到大宗正编纂的《世系》,恐怕这《世系》的编纂,应该也有公子池的一份功劳,毕竟大宗正若想借阅比对这些经年的典籍,必须得经过公子池的同意才行。
秦如:“那你说,这个谈鸣到底是何方人士?”
王孙谦:“谈鸣,公子繇之四世孙,也可叫公孙鸣。公子繇有一子就被分封在故谈地为官,这一支脉以谈为氏也是有可能的。”
秦如:“公子繇?那不是上一任大宗正吗?”现在的宗正胜就是接的他的班。
王孙谦:“正是他。”
秦如感慨:“真是没想到,谈鸣竟是公子繇之后,这算算,他跟咱们的大王都还没出五服呢,身份也算尊贵哈。”
王孙谦却是笑道:“跟你我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的。”
论身份尊贵,王孙谦自认是不比任何人差的,当然不能跟秦王相比。
公子繇是秦惠文王的庶子,秦昭襄王的弟弟。秦惠文王时虽然已经决定继续推行商鞅之法,但王室公子封爵这一方面执行的还并不彻底,有的公子就被封到了穷山恶水之地,也有的公子则是折中,授官以封,就是通融一下,给子孙弄个小爵位,然后下放的地方为官,掌一地的军政大权,实际上就是将这块地封给这个子孙了。
算是钻了商鞅制定的秦律的空子。
公子繇谈氏这一支,就是这么个情况。
公子繇和秦昭襄王是同辈,公子繇的儿l子跟悼太子是一个辈分,公子繇的这个谈氏子孙分封到谈地的时候,公子池年纪还小,是以他只听说过嬴姓宗室中好像是有谈这么个氏,谈氏多年在外地,很少回咸阳,是以公子池才说他跟秦如这一辈中人没有谈氏。
其实是谈氏没落了,公子池在咸阳自然听不到关于谈氏相关的名声。
秦如
却是不这么认为:“咱们秦国,看的从来都不是身份,而是才华,如果谈鸣真能一鸣惊人,人家以后可比咱们强多了。”
王孙谦揉揉下巴,沉思道:“你来之前,我让人查了一下这个谈鸣,以前不显,就跟凭空冒出来的一般,也不知道他是师承何人,更是没见过他的文章,居然天降一般就在咸阳有了名气,神神秘秘的。”
秦如:“这还用想?造势呗。”
王孙谦:“那也得有人相帮才成啊,光凭他一人,如何造势?”
秦如:“......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些,是楚人在帮他。”
王孙谦了然:“我就知道这些楚人不会安分的,华阳太后那里安平侯曾去交涉过,必定不会是她,那就只能是阳泉君了。”
秦如神秘笑道:“应该还有一人。”
王孙谦挑眉:“谁?”
秦如:“春申君黄歇。”
王孙谦疑惑:“他不是在章台宫吗......定是阳泉君去找他问计去了,那么这个谈鸣,不会就是师承春申君吧?”
秦如:“怎么会,如果他师承春申君一定不会这么多年都籍籍无名的,我更倾向于是他一直在咸阳求学,然后被阳泉君和春申君挑中,选择扶植他上位的。”
王孙谦点头:“也有可能,毕竟,他的族亲差不多都流放了,他在咸阳无以为生,如果此时有人拿着钱财车马仆从的要支持他,他自然会应下来的。”
没错,公子繇这一脉的宗室是跟公子缯一伙的,公子缯失败之后都被一锅端了,至于为什么谈鸣没受波及,一个可能是跟他的氏有关,谈氏不在清算之列,另一个跟他少年丧父丧母有关,到了他这一辈,跟本家那边都出了三服了,自然不在清算之列。
秦如:“不管怎么说,弄清楚了他的来历,知道他背后有谁,我这边也好从容应对。”
王孙谦笑道:“不是你,是咱们。”
秦如:“??????”
王孙谦笑道:“你还不知道吧?大王也很看好你,咱们自然要秉承王意,支持你做会长。”
秦如倒抽口气:“大王看好我?可,可是,季父是要海选的啊?”
王孙谦:“所以咱们都帮你说话啊,阅卷大臣中
咱们宗室可是占了很大一部分呢,等到当堂辩论的时候,宗亲们也都选你,让你海选拔得头筹,这不就选出来了吗?”
秦如喃喃:“大王这是,暗中跟季父较劲吗?”
王孙谦不赞同道:“这怎么能是较劲呢?难道你没有胜过他人的才华?难道你姿仪拿不出手?难道你不敢做这会长?”
秦如将头发挠的乱糟糟,挣扎道:“不是这么说的,我要是不敢做这会长,我就不会处心积虑的参加考试了。但我总觉着吧,季父和朝臣们是想选一个老成持重的会长出来顶大局的,你看我,还没及笄呢,怎么可能让我做会长?”
王孙谦瞪大了眼睛:“那你还心心念念神神秘秘忙东忙西的参加竞选?”
秦如烦恼的嘟囔:“那我不是,不是想试一试吗?不试一试,不弄清楚我除了年纪之外输在哪里,我怎么能甘心?”
王孙谦无语:“不管你现在怎么说,你都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大王是想将这个商会攥在自己手中的,大王他,嗯,对朝臣......你知道的,朝臣们都认为大王年纪小,尚不能处理国政,更多的都是拥护安平侯做事,所以,大王能用的人多,但能真正托付信任的人很少,咱们都是跟大王一起长大的,所以能交付更多的信任......
如姬,你可不能让大王失望啊!”
其实也是因为秦如是安平侯的犹女,大王他,其实并不是想从安平侯手里夺权,他只是想在手里攥住更多的东西,这样心里踏实,这种心情他懂的。
就像是他,正是因为他一直跟在大王身边做近臣,手里一直牢牢攥着大王的宠爱,别人才不会看轻父亲和他。
秦如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道:“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就全力以赴了,你放心,你们敢选我,我就绝不辜负你们的信任。”
嘿,他们秦国既然有十几岁的大王,怎么就不能有十几岁的会长了?
当年季父掌权的时候连十岁都不到呢,他若是拿她的年纪来说事,她就以他的年纪来应对。
正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第233章 统一货币、度量衡、车轨
在咸阳宫殿中,一场辩论方歇,辩论双方无不斗志高昂,互不相让,这两人正是秦如和谈鸣。
方才他们两个已经当着大王、安平侯和众朝臣的面各抒己见,阐明了自己的执政观点,然后又针对对方观点展开了血雨腥风的辩论,将对方贬的一文不值同时又无限抬高自己,表明只有自己才是最好的,是最适合秦国的。
两人你来我往大战三百回合,煞是精彩,让观战的朝臣们频频点头,直言他们秦国又要添新的人才了。
就跟王孙谦说的那样,在此次上交的策论当中,不乏真知灼见文采斐然之人,但选评这些策论的朝臣评判官们有自己的立场和偏向,若单论文章才华胜出秦如和谈鸣的人有几个,但综合评价下来,能担任会长的唯有这两人而已。
或者主导秦国执政方向的大人物们希望能从这两人当中选出一人来总领秦国商会这个钱袋子。
其他更多中立的臣子们更倾向于选谈鸣,因为谈鸣年过不惑,年富力强,老成持重,正是做大事的年纪。
反观秦如,一个黄毛小儿——倒是无人站出来拿秦如是个女孩来说事,现在秦国底层和中层庞大的女官、女吏团体已经成势了,若论女子为官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论——还梳着童子髻,能做什么?估计上任了也只能人云亦云,还不是要依靠有经验的老人做决策,她只起一个盖章的作用。
这又不是做大王,大王年纪小,需要老臣来辅佐天经地义,商会会长是臣子,不能做事的臣子,留她在上面干什么?除非她能是安平侯第二,否则,还是要尽早换了让能做事能朝议的人上去。
一句话,选秦如这会长算是白选了,她若是有意愿,倒是可以在商会学习历练几年,再做打算。
但以公子傒为首的宗亲们寸步不让,秦如年纪小又如何,他们宗室有的是人给她用,而且商会本来就是宗室的私产——此处宗室们绝对是狭隘了,是给秦如拉后腿的减分项——因为公子缯之事他们宗室已经让步了,没有他们自己上,而是推了个小女郎出来,他们都这样忍让了你们还想怎么样?难道要彻底将宗室挤出朝堂之外?你们能吗?!
于是大殿中支持双方的臣子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唇枪舌剑。
秦王政坐在高台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下方他的臣子们指着对方鼻子骂成一团,他趁臣子们骂的不可开交的时候,问坐在侧位的秦鱼:“叔祖,您想谁做会长?”
秦鱼也在分析其中利弊。
此次会长选拔过程,虽然题目是他出的,但全程他基本没参与,甚至中途策论他都没看几卷,不是他不想看,而是他近日没时间没精力更没心思看。
他跟云姬努力多年,近日终见成果:云姬怀孕了。
两辈子头一回做父亲的秦鱼跟大部分的新手爸爸一样,经历了惊喜、惶恐、慌乱、头脑发热、没头苍蝇乱忙活到最后镇定自若的过程,等秦鱼终于镇定自若的安排好再有几个月就可以迎接新生儿降生的准备后,这边考试已经到了当堂辩论的环节了。
秦鱼并不是因为妻子怀孕就顾头不顾腚的连朝政都放弃不管不顾了,而是他认为天下政务是做不完的,朝中有那么的臣子,用不着事无巨细都由他过问,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想给人一种朝中没了他就运行不下去的印象。
尤其是秦王政,他得学习并习惯独当一面,毕竟他才是秦国的王,以及以后一统天下之后,秦始皇帝是他,而不是他秦鱼。
所以,秦鱼走的很干脆,他就离开三五天,能出什么事?
然后他看到了谁?
大秦嬴鱼 第2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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