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谈 作者:报纸糊墙
“装啥,你就真能肯定人是给人家弄死的啊?他们这会儿都不在村里呢,要不一回来就给他们安个罪?”
“你这人说话咋这么不中听呢,我就是这一说,这连讽带刺的,是要吵架还是咋的?”
“别吵吵了,一把年纪了也没个正形。”三爷敲了敲桌子说。
“那三爷你是怎么个意思,说出来给大伙几个听听。”一个老头开了口,其他几个也就跟着附和。
“这陶亮一家邪乎,不说大家心里也都清楚得很,就跟当初那翠花似地,老实说都替咱们村挡了不少祸事。”陶三爷这一说,大家也都沉默了,虽然是这个理没错,可是这陶亮他们一家,三番两次的闹出人命来,这再怎么大胆的人,心里也都该有些慌了。
“如今这局势,有这么一家子在村里窝着,一般人都不敢打咱这磨盘村的注意,你们也别瞎想了,没事少招惹他们。”陶三爷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这陶亮好歹也是这个村的人,又没有为非作歹,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紧张个啥。
“那您老的意思?咱把他供着?”
“放屁!咱现在是靠着他们呢,可也不能全指着他们,人要是不在咱村过了,哪天要走了,这一整个村子的人就都不活啦?平时啥态度往后还是啥态度,别整那些个不自在的。”这陶三爷啥都好,就是有时候脾气火爆了点,一把年纪了,也不见收敛。
“陶有财的丧事咋办?”六爷终于开始把话题引上了正轨,今儿晚上可不就是为了说这个才来的么。
“要我说,也别选什么日子了,就明儿给办了吧,正是播种的时候,谁家也经不起那耽搁。”
“那请人帮忙不?”
“明儿你们到邻村,把宋先生请过来,然后这十里八乡,会吹打的,也都请几个过来,热闹个小半天,咱管两顿饭。”陶三爷跟众人交代了一下明天的事,然后就让人散了。“都回去睡觉吧,明儿还有得忙呢,春播的事不能落下,不然今年冬天可是够受的。”
陶有财的丧事也算是风光,不仅请了主事先生跟吹打乐手,最后还给火化了,在这年月里,这样的丧事已经算是顶好的了。
往后他们家,也就剩下三个女的了,这小的虚龄才刚五岁,老的也快五十了,这个家,最终还是要靠陶艾芳撑起来,几个老人说有困难的话就去找他们,可是人家帮一次两次是没问题,难道还能帮你过一辈子么?人活着最终还是要靠自己的,这个道理陶艾芳早就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永不磨灭的番号》看过咩,挺好的。
92
92、番外之陶方(一) ...
我叫陶方,家里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哥哥,我们的家庭并不算是一个十分和美的家庭,但是那些年我过的还不错,或者说,是我这一辈子过得最好的十几年了。
我的父亲是个老实沉默的男人,长得矮,也没什么能力,母亲是看不起他的,但是即使这样,我们也必须承认,那些年里,是他在养着我们一家。小时候我不懂事,看不起我的哥哥也看不起我的父亲,总觉得他们闷不吭声的样子很让人讨厌,人家在外面说起我哥哥跟父亲如何如何窝囊的时候我就觉得特丢人。
为此我跟不少人打过架,因为每次说到我哥哥,他们就爱扯到我身上,说:陶方的哥哥陶亮是个傻瓜。不过跟那群家伙打架我总输,他们人多,我就一个人,陶亮那个家伙一点都帮不上忙,这也是我讨厌他的原因之一。
每次我打完架,不管是输了还是赢了,陶亮都会做出一副很感动的样子,他还以为我是为他打的架呢,屁,老子就是为了自己。
后来我不跟那些小孩打架了,我跟他们玩香片,赢了再卖给他们,有时候也是可以有点收入的,那会儿根本就没有零花钱这回事,所以有两个小钱买零食也是很牛逼的。陶亮每次都眼巴巴地看着,看得我烦死了,就只好分给他一点,不过这也没什么,我母亲肯定是会给我补回来的。
我母亲的偏心是在村里是出了名的,但是这又怎么样,他们也就是在背后说说,没人敢在她跟前说,这是我们家的事,别人就喜欢说说,并不爱参合。平日里他们也在一起说笑打牌的,好像关系多好一样的,我母亲跟他们说陶亮很笨的时候,他们也是跟着附和的,所以说,背后被别人说几句真的是无关紧要。
小时候有一次过年,我父亲那会儿还在南方打工,他回来的时候带了一罐奶粉回来,那时候奶粉真的已经是顶好的东西了,他自己都没有喝过一口,我母亲也不舍得喝。
她每次给我们兄弟俩泡奶粉的时候,都只给一小勺,两个人一样多,我再怎么闹她都不肯多给。但是有时候我考试考得好了,或者是做了什么讨她开心的事,她就会偷偷地给我泡上一碗,这时候是可以多给的。
印象中,只要是母亲上街买东西,或者是走亲戚什么的,都会带上我,陶亮他很少跟着,除了去奶奶家,我们兄弟俩都去。那时候村里人都很少上街,有时候我们遇到个熟人什么的,大人间是讲究礼尚往来的,但是他们不会明着说。一般就说,哎呦这孩子真可爱,阿姨这个柚子给你吃啊。然后我母亲就要跟她推辞个大半天的,两个人推来推去,一般最后还都是收了的。
回家后母亲就会跟陶亮说,这个是你某某阿姨给陶方吃的,之类的。虽然后面陶亮也多少能吃上点,不过就跟个小媳妇似地,我有时候觉得陶亮其实不是我母亲亲生的,该不是捡来的吧?
我母亲年轻的时候脾气很暴躁,经常打陶亮,也会打我,但是打我的时候还是比较少,那是一些我不愿意再想起的记忆。
然后就这么的,我们长大了,后来陶亮考上大学,家里闹了一场,最后还是给送出去读书了。那时候的我,已经能隐约明白自己其实有些事情做得不对,但是那点想法,根本抵不过一种叫做嫉妒的情绪。因为最终我也没能考上大学,我不想承认,其实自己的学习能力还不如陶亮。
我的哥哥陶亮,在高中毕业的时候还没有开窍,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内向到极致的傻愣,学习也不怎么认真,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上学,我也不知道这个家伙喜欢什么,在我看来,他什么都不喜欢。
高中毕业之后,我就离开我们镇,到外面去打工了,那时候我对外面的世界还是抱着幻想的,觉得只要自己够机灵够勤快,总有出头的一天。但是真正到了外面我才发现,在这样的茫茫人海中,我一个山里出来的娃子根本就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我先是找了一家酒店当服务员,因为好的工作都不会要我这种没有经验的高中毕业生,在碰了很多次壁之后,我才终于决定先找份工作养活自己。当服务员的日子其实挺愉快的,除了上班的时间长了一点,工资也不怎么高,大部分的时候我都过得挺有滋味,因为在这样一群人中,我还是比较混得开的。
但是那时候的我并不能满足于这样的生活,我希望自己可以站在高等人的位置上,那几年的我脑袋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想法,我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出人头地、衣锦还乡。于是我放弃了已经熟悉的环境,去当了学徒,我觉得只要自己有过硬的手艺,以后总有当老板的一天,到时候从小老板当到大老板,那有什么不可能的?
也许是我太天真了,也许是缺乏机遇,总之学艺之路并不好走,那时候我虽然听说过拜师是要有熟人给红包之类的,但是并不真的了解这其中的厉害。面试的时候说得好好的,只要肯努力,总有一天会出头之类的,他们对我说了很多鼓励的话,希望我安心在那里干活。
结果我就真的很努力了,什么脏活累活我都干,绝对没有半句推辞的,开始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要不了一个月,我就发现自己真是傻透了。每个师傅都只会用心教一两个徒弟,有时候甚至一个都没有,这些徒弟都不是通过面试进来的。
那时候的我是真的很天真,我去找他们理论了,甚至还去厂长那里告状,厂长说得挺好,还把一个老师傅叫过来说了一顿。然后呢,迎接我的就是无止尽的排挤,几个老师傅之间虽然暗流汹涌,但是很多时候他们还是一个鼻孔出气的,这些人排挤我,指使他们的徒弟也排挤我。最终我没能在那里待满两个月,走的时候那个人模狗样的厂长还不肯发给我工资,说我是学徒,这两个月对厂子没有贡献。
那几年是我最讨厌陶亮的时段,虽然我们就只在过年的时候才能见上几天,但是只要一想到他在学校里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自己又在外面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我就忍不住愤怒,虽然这样的愤怒来得毫无道理,我甚至不能说出来。
然后有一个过年的某一天,我偶然听到村里的大人们谈论我们家的事,才终于知道我的父母还有过那样的一段,也就是说,我其实很可能都不是我父亲亲生的。那一刻的彻底的愤怒了,谁稀罕当那个老实巴交的男人的儿子,野种就野种好了,我他娘的就是个野种怎么了?
我憎恨那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憎恨他的“亲生儿子”,也憎恨自己的母亲,我甚至憎恨自己,这是怎么样的一家人啊,真他/妈的让人恶心。那个大年夜,我看着家里那一张张倒胃口的嘴脸,心里从所未有的冷漠。
然后我更努力地在外面挣扎,可是接下来的经历大同小异,都不太顺利。两年之后,我就彻底明白了,一个没有钱没有背景的乡下小子,真想要在这大城市里混出个样子是很难的,不仅要有能力有毅力,最要紧的是有机遇。我最终还是不愿意在那样的环境里煎熬着等待一个机遇,于是我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报了一个培训班,学了一门做火锅料的技术。
我学的主要就是各种丸子的做法,鱼丸肉丸火腿肠豆腐之类的,以前的品种比较少,后来就慢慢的多了。我当时学这门手艺的时候,已经不是那个刚出社会的愣头青了,我知道要靠自己一个人在城市里摆摊开门面都是不现实的,不说资金,我一个人根本就忙不过来,请人也不一定能请到理想的。
于是我回到了我们那个镇,当时我父母也有了一些存款,正想在镇上买房子呢,我也正打算做点小生意,就撺掇着他们买了,那会儿房子也便宜,我们家虽然都没赚过什么大钱,但是我母亲也算是持家有道,这几十年如一日地省下来,积蓄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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