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买新房了?现在那个小区不是挺好?我可记得有年夏天暴热,有一阵几乎全城各片区下午晚上轮流停电,就你们小区只停了一晚上,还只停一两个小时,我那段时间天天住你家蹭空调来着。”
“我妈他们想在退休前把最后那点公积金用了,几个闺蜜想老了之后住一小区,就都买了套”,说着木若打趣她,“我俩以后也这样呗,不结婚,住一起。”
“去你的,我还是想抱着帅哥睡觉。”
“不过你怎么想着应聘老师?会计不做了?”
木若摆摆手,“别提了,之前在大马实习。华人公司,四大,都呆过,一天天忙得飞起,是能学些东西,但本质不变,资本主义,碾压剩余价值”,木若笑笑,“人情世故,机遇,梯子,重要的东西一样没有,我可不想一辈子待在基层。”
基层永远意味着被碾压,除了偶尔口头之快和漫无尽头的幻想哀怨,该受的怨气和欺辱,一样都不会少。
“不是有个什么谢老师在那边?”谢家她有过耳闻,几代涉红,子弟从政行商,几十年耕耘,势力不容小觑。
“你总说人家多好多好,是你有史以来最喜欢的一位老师,除了一口听不懂的伦敦腔。研究生还想继续跟着人家,人也答应了。你问问她呗,看她手里有没有什么活儿你可以干,知根底,叔叔阿姨也放心。”
“前段时间我问了,她说帮我看看,应该快有消息了,她过一阵子回国,碰巧要来c省办点事,我爸妈还说请人家吃顿饭,叫上周叔。”
周平是老木的大学同学,陆军医大,高干子弟,由他搭线,木若他们家才认识了谢老师。
是贵人。
俩人又开始聊天,从天南聊到地北,尴尬糗事,帅哥男模,国内国外,丝袜内裤,想到什么说什么,百无禁忌。
快一点的时候,洛雨刷着手机,突然看到什么,怔在原地。
“怎么了?”
木若看她不对,也去看手机。
“你看看,初中群,怎么会……?”
点开初中群,看着里面一连串的节哀和长长短短的话,木若觉得有点缺氧,往上拉了很久,终于看到了那条消息。
讣告
我校沉璐老师因病于2xxx年8月14日不幸去世,享年54岁。
沉璐老师的追悼仪式定于2xxx年8月30日(周四)下午三点在m市青木殡仪馆兰厅举行,望沉璐老师生前同事好友相互转告,届时前往参加悼念。
C省M市中学校
长久的沉默。
“去?”
“好。”
想起什么,看着手机上的那个名字,木若犹豫了会儿还是拨通了电话。
沉一淼。
“木若?”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还好吗?沉老师的事,我才看到……节哀。”
“谢谢。也算结束了痛苦,姑姑最后的日子,很难熬。”
一年前病床上那个瘦得变形,还扬言要涂红指甲的女人,倔强的身影历历在目,自己前不久还说要再去看她。
曾经畅想的退休生活,还是被扼杀在了最后一年。
只差一年,她就能退休了。
事与愿违,寻常事。
“需要我帮些什么吗?那天我没事,可以早些到。”
“没什么需要帮的,都准备好了的,人来了就好。”
“嗯,好。”
那边沉默了一阵,“木若。”
“嗯?”
“这四年,谢谢你有空就来看姑姑,陪她说话,她时常念叨你,说她当初这个语文课代表找得好,毕业那么久文学素养还是那么高。”
电话这头传来一阵清笑,清润灵动,连夏天的燥热也随着这笑褪了几分。
“哪有,那是沉老师教得好,杏雨师恩,一生情。”
俩人又寒暄了几句。
“一起去?”挂了电话,木若问对面。
“好。沉老师……我也好久没见了。”
那6年,她们两个都有着着实说不上美好的回忆。
人家的中学时代是春光烂漫,张狂肆意,她俩是灰头土脸奄奄一息。
所幸在那独自熬过的寒冬暗夜,也曾有一个大人,点燃千堆雪让她们窥见了一室春。
谈不上希望和救赎,众生皆苦,人要自救。
那个女人,只是给她们指了一条路。
但这一指,足够她们,挣脱从前,破土重生。
昨有杏雨沐我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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