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吗?你忘了伍哥哥是谁了吗?怎么你此时呼唸他的称谓竟是如此冷淡平静,一点也没有往昔的柔情温暖?你不是常在你的续梦园里与伍哥哥亲暱欢爱,怎么时过境迁,你却能将如此挚爱你之人忘得彻彻底底,半点印象也不留?此等凉薄无情,若教伍哥哥知道了,他将情何以堪?他是如此的爱你怜你,他是如此的爱你怜你啊!他对你的爱竟到连一点残馀的情感都不能给我啊……」
如此深情挚爱是她由生到死都等不来的情感,几度轮回算什么?难道因此她就能合情合理的将曾经与她彼此深深相爱过的人轻拋忘怀?如此念想,隐身虚空中的她不由地怒意蕴积。
可虽是如此,语出苛责的她却也明白,轮回几转,嚐饮孟婆,就是大罗神仙也将身不由己忘却前尘往事,何况空中慌乱紧张的她不过一个平凡女子,又怎能抗拒得了孟婆手中那盅可以忘记一切的汤水魔力?
只是,承受着爱却爱不到的是她,心中虽明白这原故,却又教她如何能够理智以对?
「我……」
仅管不认为自己对虚幻中那一声声、一句句的指责有何真实亏欠,但不知怎么,隐约之间,她似乎能听懂责难中的话意,因此语塞难言。
「怎么,说不出话了吗?承认自己是个无情之人,又是如何的伤我甚深了吗?」
虚空中,不容分辩的责怪仍如流水般向她倾洩而去,毫不客气。
然,虽难在摇盪的状态下寻找出发话之人,仅管依旧莫名地感到难以明确反驳空中话语,但毕竟她已实切经歷过几次轮回,不再是往昔那脾性怯弱并遵守着风俗礼法,认为出身低微之人就该事事顺从高位主子,纵使事理违常,也不能多置一言半字的姑娘了。
前头几次与緋红衣交谈的过程,她藏在心底的脾性也算是给磨出来了。
强理了理因处境陌生而感恐惧的心情,她目光环扫四周,撑起声腔应道: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伍哥哥?谁又是伍哥哥?他爱我什么?怜我什么……我是个有丈夫的人,我丈夫是阿欲,虽然很平凡,但他才是我丈夫,不是你口中的那个……伍哥哥,你不要随便胡说,要是让阿欲听到了,误会了怎么办?难道你要帮我跟他解释吗?」
疑语一出,本就安适平和的黄昏景致间驀地更显寧静淡然。仍旧找寻不到与其对话之人的她一瞬之间如此以为。
但……不,不对,自她反詰一出,落入愜意怡人的不是更加深邃的寧静风光,而是种逐渐沉冷得近乎死寂的诡异氛围。
因为,这瞬间起,浅浅流转的风势彷若没息,淡淡瀰漫的花香更霎时消散,好似一切引动周身流息的因素从不存在。眼前美丽的花园景物虽然顏色依旧,但放眼望去,却好像不过是张过度渲然顏色的画纸,万物依存,却都因浓重的色调而只感物件虽存,却都样样虚假,事事不真。
其实,眼前景物真与不真对她而言不重要。
因为,就算她再蠢再笨也知道此时她会以如此诡异的姿态存在一个从未见过,也不曾在平日生活里听闻过的地方本就是件诡异的事,若要说她此刻身处的空间本身就是虚幻,真的,她一点也不会感到奇怪。
只是,纵然不真,但面前却实在的有人与她言谈对话,不管幻境真假,她却都不能不回应。她不能让自己凝滞在先前那不前进,也不后退的状态,状态一定得有所推展,不然,就算这不过是她南柯一梦,她也害怕自己就将永远沉溺在这死水般的梦魘里,难以逃脱。
仅管这念头闪过的一瞬,她当真希望自己是陷落在自己所架构出的梦境中,只要一觉醒来,便什么也都过了。
可,就在她脑子里的念头几次闪逝间,周身沉冷的氛围却让试图抖壮起胆子的她不由地更加害怕了起来。
拾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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