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以为人矮,就能躲在盆栽后面不被发现。」钱雍曼走出姜成瑄办公室,往左一看,便看到了绿色植物后的一抹红色身影。
傅品珍从盆栽后头走出来,冷冷地看着钱雍曼,「她怎么样了?」
「在还没盖上白布之前,暂时还没死。」钱雍曼也以不输给傅品珍的气势说着。
「有必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吗?」傅品珍不满地撇了撇嘴。
「难听?那你也要拿东西砸我吗?」钱雍曼看着傅品珍暗淡下来的目光,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忍心,「算了。我们去喝杯咖啡吧。很久没和你聊聊了。」
没等傅品珍回答,钱雍曼便拉着半推半就的傅品珍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别再内疚了。」钱雍曼坐在沙发上,脱去高跟鞋,蜷曲着双腿。看到傅品珍那张冷漠的脸孔,如果不是对她知之甚深,并不容易从她紧抿的嘴唇,看出她内心的挣扎。「她已经被你训练得皮粗肉厚的,死也死不了,痛也痛不了多久。」
傅品珍埋怨地瞪了钱雍曼一眼。这个学姐看似严肃,不正经起来的时候,比姜成瑄还能气死人。「东西不是你扔的,你当然可以讲风凉话。」
「扔都扔了,不然还能时光倒流?」钱雍曼嗤笑一声,「你不要每次脾气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的。做都做了,之后才又在那里懊悔。」
傅品珍紧闭着双唇不发一语。
「你们两个……一个在那边自责,一个在这边懊恼。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点呢?」钱雍曼觉得遇上这两个学妹,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考验,所有的母性都花在她们身上就够了。「你真的以为那是她做的?」
「她也不是没做过这种勾当。」傅品珍扁了扁嘴,彆扭地说着。
「既然不是没做过,那你又何必这么生气?」钱雍曼故意挑着刺说。
「你这是在前情提要还是重播?有必要一样的话要再说一次吗?」傅品珍有些不耐烦地说着。
「你们分手復合的剧码都可以一演再演,我才不过是重复了几句你们的对话。」钱雍曼抱着膝盖,以裙子盖住了双腿。她完全放松到了忘记现在还在公司里的地步,就像以前学生时代,时常和傅品珍促膝长谈的姿势。「以前老是抱怨你们怎么还不长大,现在倒是希望你们永远都不要长大。我好怀念以前看你们吵架的模样。」
「现在不也一样在吵。」傅品珍斜睨了钱雍曼一眼。
「以前是天真无邪的吵架,不像现在……」钱雍曼看着傅品珍,却不再说下去。
「说。」傅品珍即使面对学姐,依然不改女王本色。
钱雍曼笑了一下,「你只会叫她要尊敬学姐,自己也没做得多好。」
被傅品珍瞪了一眼之后,钱雍曼不再嬉笑,「她是你的情人,你不能拿她当圣人。你怎么可以拿那么高的标准去要求她呢?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可以把事情看得很透彻。而最大的缺点,就是因为有了那项优点,很轻易地把所有事情都拿来算计。但这不表示,她真的可以把任何事都掌握得很好……例如路克心底的痛。那是她没有料想到的。如果你真的要怪,那就怪我吧。如果不是我提出这场比赛,就不会让她搞出这么多事情。」
看傅品珍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钱雍曼啜饮了一口咖啡,继续说,「其实我一开始就决定要让她接副总裁的位子了,也早就打算要踢掉李大成。因为李大成这个人的野心太大,如果让小瑄接了这个位子,他是不会轻易善罢干休的,绝对会把公司闹得天翻地覆。再说,如果我不尽早剔除掉这个人,早晚连我的位子都不保。但小瑄却说要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她想让李大成输得心服口服,所以故意挑了个最难的路线,去和他一决雌雄。」
「她终于找到个公的,能和她一决雌雄了。」傅品珍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出来。一决雌雄是姜成瑄以前常掛在嘴边的成语,可惜她老是遇到女的,根本无法符合这句成语的要件,这让她懊恼了好久。
「会笑了就好了。」钱雍曼靠到傅品珍身边,环着她的肩膀,露出哄小孩的表情,「如果可以对情人少一点要求,就能够在一起得更久。你说有没有道理?」
傅品珍让钱雍曼的表情给逗得笑了出来,再也无法板着脸,只好应观眾要求笑开了。
「你大概不知道吧?李大成是那个人的哥哥。」钱雍曼忽然收敛了表情,虽然还是笑着,眼睛却失去了刚才的光彩。想起那个人,竟然还是会心痛。
「什么?你居然放着这么一个人在身边这么久?那个人害你等了那么久,最后仍然没有回来,你还为了他们家,收留了他哥哥?等一下。你的意思是,姜成瑄知道这件事?」傅品珍看着钱雍曼亏欠的表情,突然发现了一件事,「你居然让我们情人之间有了秘密?更可恶的是,三个人里面,就只有我不知道?」
从大学时代,傅品珍就知道钱雍曼有个已经论及婚嫁的男朋友,两人早就约定好,毕业后就要结婚。男方比她大一岁,大学毕业后,因为免役,很快地就申请到了出国深造的机会。因为男方家庭的家境并不好,出国的费用是钱雍曼动用了爷爷留给她的遗產,那男人才得以顺利留学深造。但没想到,那男人出国半年后,就失去了音讯,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就连他的家人都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为了这件事,傅品珍不只一次扬言要发出海外追杀令,不论生死都要把人带回来。但她每发一次脾气,最后都以被灌醉收场,渐渐的,钱雍曼不再找她诉苦,甚至也不再提到那个人的名字。
当三个人分别都从大学毕业后,钱雍曼在姜成瑄的耸恿之下,脱离了家族企业,独力创业建立了艺扬,为的就是要让三个人再度合体,企图以工作及友情来麻痺,好让她忘了那个人带给她的伤痛。一切都如同姜成瑄预想的一样,和在大学时一样,只要有姜成瑄和傅品珍在的地方,就少不了钱雍曼的笑容。
但在夜深人静时,总免不了还会想起,只好拉了姜成瑄来当垃圾桶,还要求不能让傅品珍知道,姜成瑄也很有义气地,没有第二句话地就答应了。
后来,在姜成瑄的调查之下,知道了李大成是那个人的哥哥。当时,李大成已经是艺扬的员工,才刚展露头角,但因为要排除公司里的对手,使了些小手段。那些手段让他排挤了异己,却也损害了公司利益。原本钱雍曼准备要找个理由开除了他,于是让姜成瑄去调查,没想到却查出了这另一段插曲。
同时,也查出了那个人其实已经在国外因病去世了。为了那场病,家境并不富裕的李家,财务状况更是雪上加霜。于是,钱雍曼心软了,虽然为了公司,她应该要秉公处理的。但姜成瑄知道钱雍曼的心情,便开口支持,好分担了钱雍曼的心理负担,而让李大成留了下来。
没想到,当年姜成瑄给李大成的教训,并不足以让他长些记性。在过了这么久之后,李大成再度故技重施,为了个人利益,罔顾公司利益。事过境迁这么多年,那个人的父母也早已亡故,钱雍曼对那个人的痛不再深刻。这次,钱雍曼决定不再养虎为患,毅然决然地直接付了一笔遣散费,让李大成捲舖盖走人。
「就是知道你会这么生气,才不敢让你知道。」钱雍曼小声地嘀咕着。她知道姜成瑄曾经答应过傅品珍,如果要当情人,就不能有秘密,而姜成瑄也遵守得很好,有事情绝对放不过三天,马上会像烫手山芋一样,很快地就去向傅品珍坦白。
「不要把话含在嘴里,请大方地说出来。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傅品珍看着钱雍曼那表情,也不忍心再穷追猛打,只得放缓了语气,准备诱供。
「你还记得你们第十一次分手吗?小瑄有外遇,还连续一个月夜不归营。那次,其实是因为她查到了那个人去世的消息,每天都在我家安慰我。」钱雍曼硬着头皮,明知是诱供,还是说了。
「那个人死了?」傅品珍睁大了眼睛,以前她常说那人是阴魂不散,没想到真的死了。「等一下。你是说,我们居然为了一个死人分手?真是有够冤枉的。」
看到傅品珍翻着白眼,那副惋惜的模样。钱雍曼很想说,不是为了死人,是为了我这个活人吧?妹妹啊。刚才那句话的重点,明明就是在说我,干嘛扯到死人身上去。但下一刻看到傅品珍眼里稍纵即逝的伤感,她明白了,傅品珍只是为了不想让她再想起伤心事,故意这么说的。
「还有呢?」为了不让钱雍曼发现自己的用心良苦,她像赶鸭子上架一样,又再度催促着。
「你们的第十五次分手。那个小明星娜娜。我们本来是打算带个人去勾引她,好让她放过我们旗下的男艺人,没想到她居然看上了小瑄。」钱雍曼像被催眠了似的,又供出了一条。
「你不要跟我说,第二十次,第二十三次,那个露露跟花花也是这样来的?」傅品珍的眉头像上了三道锁一样,绞得紧紧的。
钱雍曼的目光转向远方,悲痛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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