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万里是在乡下读完小学,才被哥哥带到市里生活的。
在她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一起生活的爷爷和奶奶相继因为年老体衰而入院,那段时间,她被交托给堂叔堂婶照顾,每天都跟比自己大两三岁的侄子侄女结伴上学。
到了五年级下学期,爷爷一度病重,把她叫到病床前反复叮嘱,让她以后跟着哥哥生活,要乖乖听哥哥的话……
从那时起,徐万里就已经明白,自己的未来掌握在谁的手上了。
——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而是哥哥。
徐清晖和郑安娜离婚前,曾为财产分割一事掰扯过很长一段时间。最后两人各退一步,将财产分为五份,其中五份之三留给孩子,剩下的五分之二由他们双方平分。
这里的“孩子”,并不包括徐万里。
徐清晖认为女儿迟早要嫁到别人家,因此无论如何都不肯把家产分给徐万里。这人重男轻女的观念刻在骨子里,到死都难以改变,郑安娜跟他争吵多次,但始终无法为女儿争取到应有的财产,最后只得放弃了。她原本想着,自己带女儿移居马来西亚,别的不能确定,但要给女儿衣食无忧的生活,这肯定是可以做到的。
徐万里跟随母亲在马来西亚生活的那三年,确实过着十分宽裕的日子。平心而论,郑安娜不适合当母亲,但她对女儿足够大方,物质上从不短缺。在徐万里心里,单是愿意为女儿花钱这一点就已经胜过一切,她已经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妈妈了。
至于把她带到社交场上,频繁地让她对着不同面孔的陌生人表演歌唱才艺,然后面带微笑地听取他人的夸赞…… 徐万里觉得,这就是自己的价值所在。
那些人会夸赞郑安娜生了个好女儿,顶级歌唱家的天赋遗传恐怖如斯等等——人们会通过女儿,更进一步地认识到妈妈的优秀。
其实也没什么。
虽然唱歌唱得多了,有时候也会觉得累……但如果这是妈妈愿意养她的前提,那这确实算不了什么。不如说,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反而感到安心了。
所以后来哥哥出现,说要带她回国,徐万里很是担惊受怕了一段时间。
说到底,他完全没有为她花钱的理由,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哥哥那里能有什么价值体现。
这个问题的答案,徐万里至今都还没有弄明白。
六年级下学期的期中考,公布成绩的那天,恰好是周五。徐今朝回乡下看望爷爷奶奶,顺便去小学接她放学。
走出校门时,有考试成绩不理想的学生被爸爸拎着竹枝追出去老远,一边逃跑一边嗷嗷大哭;有考得不错的学生大方向妈妈展示自己的成绩单,换来“等会给你买个甜筒”的奖励;还有一种,遇到成绩不上不下的学生,父母就会在看过成绩单后,用既不生气也不高兴的语气自我安慰一句,“没事,尽力了就好”。
那个时候,徐万里突然很想知道,她的哥哥会是哪一种类型的家长。
徐今朝却没有要看她的成绩单的意思。
他只是问她,是不是也想要一个甜筒。
徐万里问他,考得不好也能吃甜筒吗?
徐今朝说可以。
徐万里又问,是不是吃完甜筒再打屁股?
徐今朝笑了一下,他没说什么,只是把买来的甜筒递给了她。
在那之后不久,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徐万里遵从两老最后的嘱咐,跟着徐今朝走了。
「要听哥哥的话,不要给他添麻烦,也不要惹他生气。」
因为深知年幼的孙女没有生存能力,两老除了为她留下一栋老家的房子和一笔为数不多的财产,只得教她牢牢巴住徐今朝这个唯一的依靠。
其实她不该任性,也不该试探。
需要仰赖别人生存的人,就不该有任何奢求。
连抱有“骨气”这种东西都是多余。
做回那个乖巧听话的妹妹,至少还能为他提供一点情绪价值,作为他为她花钱的理由。
宠物就要有宠物的自觉。
所以,太阳落下去的时候,徐万里主动从房间里出来了。
徐今朝在厨房里做晚饭,他站在水槽前,择菜的手法很是干净利落。
徐万里凑上去,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闷着声音问道:“今晚吃什么?”
徐今朝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大概想不到吧?都已经闹成那样了,她竟然还会主动服软。
徐今朝抬起一条胳膊,看着她的脑袋从后面探过来,他下意识想摸摸她的额头,却想起来自己手上湿漉漉的,都是冷水。
“你想吃什么?”他问。
徐万里答道:“什么都可以啊。”
她转身去客厅,给自己接了杯温水。
徐今朝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是用“走”的方式移动的。她左脚的烫伤一直蔓延到脚底,不应该沾地……
“咚”
一声轻响,装满水的卡通水杯落在地板上,骨碌碌滚向了桌底。
徐今朝扔下手里的青菜,转身往客厅奔去,却见她跌倒在地上,一手死死捂着肚子,一手用力抓紧了餐桌前的高背椅。
一抹血色在她的身下缓缓蔓延开来。
“……我…肚子好痛……脚也、好痛……今朝……”
我皮肤过敏,吃了药每天昏昏欲睡……zzzz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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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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