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按年份排列好的,一行行、一沓沓,承载的是云紫珊七年来所有的心事和想跟人说的话。
太沉了,也太重了,难怪薛砚知会说不讨厌她,只是觉得太窒息了。对于一个身边热闹非凡,亲友如朋的人来说,云紫珊所有压抑情感的倾泄真的让他太窒息了。
云紫珊摸着这些信,翻来翻去看了一下午,里面只有一封信特殊些。那封信里里外外都晕染了几团漆黑的W迹,还有几枚手印和指纹,纸也皱巴巴的,像是被人狠狠攥在手里过。
她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会儿,寄信时间大概在薛砚知出国后一年多左右。
云紫珊忽然明白了,这不是W迹,是薛砚知的陈年旧血,他后背中枪的时候正在看她的来信。
薛砚知从来没告诉过她这件事情。
另外一个意料之外的东西是张明信片,它突兀的夹在信封之间,格外显眼。云紫珊把它拿了出来,挺意外的,它的落款时间不是过年时。
薛砚知敷衍寄给她的明信片都是新年祝福,而这张的落款时间是薛砚知出国后两年多后,不在新年期间。
明信片上面题着寄小珊,下面落款也的确是薛砚知。
中间只有一行字。
望之情怯,不若相忘,忘之情豁。
这张明信片的确也是给她的,只是并没有寄出去。
薛砚知出国两年多时,正是云紫珊父母相继死去之时,是她最渴望薛砚知在她身边的时候。
云紫珊把信一封封放了回去,明信片也夹了回去,重新把箱子塞回了柜子里。
她想,还是要把信要回去,这是她七年来时光留下的痕迹,于她而言,弥足珍贵。
等到了晚上,司机来接云紫珊去戏院,到时薛砚知已经在二楼定下了包厢,站在门口等她。
今晚唱的是昆曲《牡丹亭》,云紫珊已经好多年没听过戏了,小时候家境富裕时,父母还会请名角来家中唱上一唱。后来家财散空,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和薛砚知两人坐在包厢里,往楼下台子上看去。
台上正唱到杜丽娘在梦中邂逅柳梦梅,两个戏子袖子挽着袖子,绕在台上眉目传情的转了几圈,含蓄的演了一场杜丽娘与柳梦梅在梦里交欢的戏。
再往后,杜丽娘醒后,对梦中之事念念不忘,对着地上的折扇,百转千回的唱着“书生呐”三字。
云紫珊眼前晃动的是她父母相继去世那年,家中败落空寂。她照顾完祖父祖母睡觉后,一个人回到房间后,边哭边睡。
睡的时候哭,夜半醒来还是哭,只有一盏惶惶豆灯陪着她。
母亲生病时,她在夜里窝在被子里哭,想的是砚知哥哥会回来的。
追债人堵在家中言辞羞辱母亲后,夜里她还是哭,想砚知哥哥陪着她。
母亲去世时,父亲去世时,家仆离散时,她独自面对凶神恶煞的债主时,祖父祖母生病时,一到了夜里,她就只剩下一个人在被窝里哭,哭着想砚知哥哥回来。
那时候她夜里哭着醒来喊的都是“砚知哥哥”。
后来时间久了,麻木了,就不哭了。
薛砚知凑到云紫珊身边,伸手在她脸上擦了一下,说:“真该让花羽笙下来看看,有人被他三个字唱哭了,他这些年的苦练值得了。”
一直到散场结束前唱到月落重生灯再红,云紫珊才回过神来看薛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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