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斯蔚看着跟他小臂一样粗的锈褐色树干,说:“那你可得找个大点的锯子。”
穿过爬满葡萄藤的回廊,程斯蔚掏出手机准备给沈峭发信息,手机刚拿出来,就听见贺莱有些疑惑的声音:“那个……那是沈峭吧?”
程斯蔚抬起头,隔着摇曳的昏黄光线,他看见站在栏杆边上的沈峭,微微垂着头,侧脸被池湖水反射出的光线照亮,下颌线条清晰凌厉。没等程斯蔚回过神,贺莱在旁边大声喊沈峭的名字,同一时间,沈峭转过头,目光落在程斯蔚身上。
然后沈峭走过来,随着距离缩短,程斯蔚发现沈峭应该刚刚冲过凉,上午被发胶撩到脑后的黑发重新垂下去,几根发丝随着动作颤动。
“贺莱,你电脑充电器是不是忘记拿了。”程斯蔚眼睛盯着沈峭,问贺莱。
身旁人愣了两秒,然后啊了一声,低头去拉背包拉链,伴随着物品碰撞的响声,贺莱皱着眉嘟囔:“好像是不在包里。”
程斯蔚看着停在面前的沈峭,低声说:“嗯,你落在图书馆了。”
“?”贺莱转头看他,“你怎么不等我毕业了再跟我说呢?”虽然话这么说,贺莱还是扭头往图书馆跑,跑到一半还不忘回头再骂程斯蔚是个畜生。周围有不少学生已经从教学楼里出来,听见贺莱的叫喊,纷纷转头往程斯蔚那儿看。
挨骂的主角毫无反应,只是仰着头看着面前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学弟,请问你是今年的新生吗?”
“不是。”沈峭小幅度地勾了勾唇角,接过程斯蔚手里的背包,才接着说:“来的次数多,门岗认识我了,说我可以进学校等。”
两个人并肩往门口走,路过堆满画架的草坪,其中一个女生抬起头,眼睛一亮,抬起手朝他们这边晃了晃。程斯蔚对那张脸没什么印象,他偏头看着沈峭,沈峭常年不变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窘迫。
“等你的时候,她说画室缺模特。”沈峭的目光落在程斯蔚有些黑的脸上,停顿几秒,补充说:“可以按小时收费。”
“多少钱一个小时?”程斯蔚挑了挑眉,“我同价格付给你,还管饭。”
和程斯蔚在一起久了,沈峭也逐渐具备分辨程斯蔚是否在开玩笑的能力,他们沿着小路往前走,接着,程斯蔚听见沈峭说:“能在一起已经很好了。”
“雕塑摔得很厉害吗。”程斯蔚突然问。
沈峭盯着花纹复杂的彩色地砖,过了几秒,才说:“脑袋掉了。”
……程斯蔚几乎能想象出来安保经理的脸色,他转头看着沈峭,沈峭迎上他的视线,声音很低地说:“林先生说残缺美也是美,没让我赔全部的费用,扣了当日的出工费和奖金。”
林峥应该知道摔坏雕像的人是沈峭,订婚典礼当天收了个脑袋都没有的雕塑,算不上什么好兆头,只是扣出工费和奖金已经算是优待了。但该赚的钱沈峭还是一分都没赚到,而这些都是因为他。
程斯蔚抬起头,看着远处正在燃烧的红色天空,突然意识到,自从沈峭跟他在一起之后,沈峭好像变得越来越倒霉。
如果他没记错,钱凤生好像是在冬天去世的,眼看天气越来越凉,不出意外的话,钱凤生的骨灰还要在殡仪馆度过一个寒冷的冬天。
“墓地价格跟房价长得一样快我卡上好像还有点钱,是我自己攒的,要不然这段时间我们去挑一个吧。”
“没事。”沈峭冲他笑笑,然后说:“我能解决。”
知道沈峭不会要他的钱,对于沈峭来说,不把他和程淑然挂钩已经是极限了。从程家离开的每一天,沈峭都靠自己生活,流汗流血都没向程淑然开过口,现在要他用程淑然的钱去给继父买墓地,沈峭不会接受。
走到校门口,程斯蔚的手机响起来,是贺莱的短信,问他现在在哪儿。在程斯蔚回复信息的时候,沈峭接了一个电话。沈峭的手机老旧,漏音厉害,他们又站的很近,程斯蔚几乎能完全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容。
听了没几秒,程斯蔚就分辨出电话那头的人是许久未见的陆丰。
“程斯蔚现在跟你在一起吗?我知道,如果不是着急,我绝对不会让你去求他办事的……现在我女儿情况很差,脑炎,转了两个医院了,都排不到重症病房……还是护士长可怜我,跟我说找找人应该能住进去……”
“算哥求你了,帮我跟程斯蔚说一说,看看能不能给医院打个电话,你们两个的关系我都知道,他们程家厉害,在医院匀出一个重症病房对他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喂?”
“听见了。”沈峭很慢地眨了眨眼,“我跟他说。”
把手机移开,通话还在继续,沈峭垂着眼睫,看程斯蔚那张被橘色光线染红的脸。
“丰哥的女儿得了脑炎,希望你能帮忙在医院订一个重症病房。”
“哪家医院?”
程斯蔚的问题迅速被电话那边的陆丰捕捉,有些焦急的男声在安静空气里响起,听得断断续续,程斯蔚拿过沈峭的手机放到耳边,一边听陆丰说医院那边的信息和情况,一边掏出自己的手机在上面拨了一串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程斯蔚把沈峭的手机还回去,然后对着话筒简洁地说了陆丰那边的情况,态度礼貌地表达希望院方可以安排一间重症病房,再派两个女性的陪护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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