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民楼的外墙已经斑驳陆离,小区周围的路灯坏的七七八八
陈玦仍然觉得这里亲切,待在这里,好像能跟外面的世界短暂的切割。
像一个蚕。
隔绝她想逃避的一切,将她牢牢地、安稳地包裹起来。
家里有六十平左右,书房朝南,跟卧室相对,但陈玦这几天都睡在沙发上,要么就是躺椅上嘎吱作响的竹制躺椅,她爸何运光以前爱躺在上面发呆晒太阳。
陈玦一直都更喜欢她的小姑姑何璨和,她自己本来就是个闷葫芦,跟性格沉闷古板的何云光碰到一起,话题经常陷入尴尬。
但不知道怎么,陈玦躺在这椅子上,它颤颤巍巍地摇晃,她迷迷糊糊地睡觉,梦里竟然梦到了她爸。
何运光在梦里语重心长地说,你要多读点书啊,也要多出去走动走动,人得均衡发展。
陈玦醒来以后愣了会儿,笑了。
梦里人设都不变。
她起身泡了杯藕粉,喝到一半,抬头看了眼书房。
里面不知道攒了多少积灰。
陈玦有轻微过敏性鼻炎,这几天把客厅通风收拾的差不多了,一直没去弄书房。
喝完藕粉,暖和了不少,陈玦坐在餐桌旁撑着脑袋考虑了会儿,还是认命地起身,推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一切如她所想,书桌、老式电脑、堆成半人高的书籍、杂志、旧课本,初冬的阳光暖洋洋地晒进来,为它们镀上层淡金色的光。她随便拿了最上面一本练习册,看到六年级时写的作文。
翻到的那页写了篇跑题的童话,老师用红笔批注:离题,重写。
陈玦乐了,把这堆练习册搬到一边,从书桌底下拢了一堆以前的本子书籍,决定好好收拾一番,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是个大工程,一收拾就收拾到了傍晚。
还找到她爸的历史军事类小说,和天体物理类的书籍,有一部分是大姑何灵的丈夫送的,他是教这个的。
陈玦翻了翻,一时间,很多记忆都涌上心头。
姑父教她的第一个相关知识,就是银河系以外的事。
银河与仙女绕着对方转动,以每秒一百公里的速度。几十亿年后,两个星系将会撞在一起。
陈玦记得那一天,她三年级,待在这个家的阳台,仰头看着星点漫天,胸腔被一股无措和震撼充满。
她待的地方很小。
但是姑父说,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抬头看见的都是同样的星空。
陈玦决定今晚在书房住,她跑去客厅取了薯片和榛子巧克力威化,边吃边收边看,把最后一拨书翻出来后,拿抹布把桌子边边角角都擦了一遍。
陈玦把桌子往出抬了点,因为擦不到侧面。
角度错位的那一瞬间,有什么从缝隙中应声而落。她凑过去看了眼,一小沓粉色便签纸,长方形的,右下角还印着卡通图案。
她记得,以前高中时还挺喜欢买这些文具的。
陈玦捡起来,随意翻了翻。
纸页从手中流动。
陈玦注意到其中一张纸上写着什么,她翻了回去。
高中的时候戒心还挺重啊,知道在中间位置写东西
陈玦觉得好玩,唇角不自觉扬起。
内容跳入眼帘的瞬间,她的笑容僵在半道。
3.
老城区半山腰的公共墓园周四开放,陈玦第二天去了一趟。
大部分手续都办完了,钱也交过了,墓碑上的内容定了,只是确定一下最后的位置。
利军的。
胡子强被抓了更准确地说,陈玦猜,他是被放弃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这最后的事现在才能着手去办。
陈玦带了束唐菖蒲。她没有骨灰、信物之类的,能埋下的只有利黎的学号牌利军最后的临时住所里,这个 27号在一个铁皮盒子里,铁皮盒子在床头柜里,贴着他的木板床放的。
今天天阴风又大,冷得出奇,墓碑还没做好。
她站在原地发呆,不知道该在心里说些什么。
这个世界好奇怪啊,下辈子别再来了。
实在想来
那就来吧。
说实话,要是有个能让全世界听到的喇叭,她真想站在泱南最高的屋顶,大声播报,问问有谁还能预测未来能力可以让出去吗
她一点也不想要。
这混乱无边的红尘,千千万万个因果,都是出于同一种规则,无数前仆后继的物理学家,人类中最聪明的脑袋,研究了很多年,知晓了地球微不足道的地位,人为什么会在地上站着不会乱飞
真的会有规则以外的事发生吗?
命是一条轨道上既定的一切吗?
陈玦思绪有些混乱。她捋了一把被风吹乱的长发,手指温度有些冷,触到额头的一瞬,一个人影忽然钻入脑海。
他的指尖也冷,沿着脊骨一路向下。
过电,颤抖。
陈玦叹了口气,将画面清出脑海。
周知善。
她能感觉出来的,他对她兴趣缺缺。
不过也好,他们也许就是两路人。胡子强消失了,他肯定会顶上这位置。
陈玦是修炼出点以前没有的厚脸皮,但也没到非谁不可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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