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丁三顺一边给她倒茶,一边介绍道:“这是吃饭的地方,我就住里面这个小房间,望哥住外面那间屋。”
顾青青落座,外面看着虽有些破败,其实里面捯饬得还挺整洁的,桌椅板凳都擦得干干净净,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气味。
顾青青认可地点了点头,夸道:“你人还是勤快,弄得挺好。”
丁三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之前这屋子还漏雨呢,不过过了十来天,工部的人过来修了下,现在一点都不漏了。”
祁望现如今并无品第,自然也没有任何俸禄,但朝廷会给予一些基础的生活补助。譬如笔墨,由顺天府供应,纸扎则是刑部,灯油钱归户部出,光禄寺出酒饭,房子破损了,也能请工部过来修理。
总而言之,庶吉士如果没有家人支持,日子便过得比较清苦,但还是能勉强在京城存活下去的。
直到三年后甄选考试,若成绩优异,便能继续留任翰林院。翰林院官阶虽不高,但要是一步步升上去的话,便能成为皇帝的近臣,那就算是混出头了。
不过,这还有得熬呢。
顾青青拍了拍丁三顺的肩,开口道:“倒是苦了你了。”
丁三顺赶忙摆了摆手:“那倒没有,这里的日子虽比不上家里,但我过得特别有滋味!”
顾青青见他笑容真诚,不似作伪,笑道:“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你娘当初帮了我不少,我就是怕把你给亏待了。”
丁三顺摇头:“没有没有,我每天早上把望哥送到翰林院后,就在城里面逛,这里有好多有意思的东西,都是我从前没见过的。”
顾青青打趣道:“那你现如今对这里很熟啰?正好这两天可以带我到处逛逛。”
丁三顺一口应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顾青青想到自己的来意,试探道:“那祁望怎么样?也常跟你出去玩吗?”
丁三顺顿时低下头来,吞吞吐吐道:“他、他没时间,望哥每天辛苦得很。”
顾青青追问:“辛苦?为何这么说?”
“他每天早出晚归,连我都看不到他。”丁三顺压低了嗓门,朝顾青青道,“望哥虽不告诉我,但我自己在茶楼里打探过消息,听说是望哥第一次去翰林院,就得罪了人。”
“得罪了人?”
丁三顺重重点头:“好像是什么侍讲学士,还是个大官呢!”
“官职确实不小,从五品,只比翰林院官职最大的学士低一级。”顾青青问,“不过是怎么得罪的?”
“这个我不知道,望哥也没跟我说。”丁三顺摇了摇头,看着顾青青,心虚气短,“青青姐,我没照顾好望哥。”
“这也怪不了你,他在翰林院碰到这种事,你怎么帮得了他?”顾青青安慰了几句后,又问,“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一般是天黑了就回来了,青青姐,你在这坐一会吧,我去给你们做饭!”
顾青青起身:“没事,你不用管我,我到他房间里看看。”
长途跋涉之下,顾青青面上却依旧不显任何疲态,精神头好得很。
丁三顺见状,自是不会拦她。
祁望的房间要稍稍大了一些,一张床,一个衣柜,还有一套桌椅,布置得比较简单,不过墙角处,堆了好几个大箱子。
当初上京的时候,祁母给他收拾出不少穿的用的。现如今为了节省空间,只能一层叠一层地堆在角落里,看着倒也还算整洁。
顾青青走到书桌旁,将自己的包袱放下,正好看到他写了一半的家书。
顾青青一时无事,便拿起来看了看。
祁望这次在信里换新花样了,说他中秋节与几个同僚一起登船赏月,大家吟诗作赋,开怀畅饮,然而明天才到中秋节……
顾青青之前见他事无巨细的记载,还以为他把家书当日记在用。现在知道实情了,又隐隐觉得他有几分可怜,细想之下,又透出些许可爱来。
还挺能编。
顾青青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发出一阵闷笑。
*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祁望还没到家。
顾青青看着桌前几乎快冷掉的饭菜,问丁三顺:“他平常都这个点回来?”
丁三顺点头又摇头:“都差不太多吧,反正宵禁之前是能到家的。青青姐,要不我去把菜再热一遍吧。”
顾青青等得有些不耐了,干脆道:“你去吧,我到前面的胡同口看看。”
明天就是中秋节,月光静静地洒在地面上,明亮又寂静。
顾青青便没带灯笼,径直出了院子。
她走到胡同口,在一棵老榕树下等了片刻,就远远地看到一个身形颀长的青衣男子提着灯笼过来了,正是半年不见的祁望。
顾青青站在树下,难得调皮,故意不吭声,只看祁望能不能认出自己。
祁望今日有些心不在焉,再加之顾青青手上又没提灯笼,他压根就没发现树下站了个人,就直接往家里走了。
顾青青心中失笑,想试试他的警惕性,便紧跟在他的身后。
然后,前面的那道身影就越走越快,似是急于甩掉她。
顾青青知道祁望这是害怕了,轻咳一声,故作正经道:“怎么?都认不出我了?”
祁望脚步急停,登时转过身来,将手中的灯笼往前面抬了抬,昏暗光线下,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身子一晃,似不敢相信:“青青?”
顾青青还未来得及回答,下一秒,祁望便倏地跑了回来,紧紧抱住她,双臂极其用力,身体却在颤抖着。
他手上的灯笼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火光紧跟着也灭了。
顾青青拍了拍他的背:“看来确实受了不少委屈。”
第43章
半年不见,祈望瘦了不少,衣服下空荡荡的,抱着都觉得硌。
“怎么瘦这么多?是吃不惯这里的菜?”顾青青推了下祈望的手臂,示意他可以撒手了。
祈望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双臂依旧箍得死死的,毫无松手的意思。
夜深人静,繁星点点,清澈的月光被投射到狭长的胡同里。
这个拥抱过于漫长了,久到连气氛也开始古怪起来。
顾青青莫名觉得局促,偏了下头,提醒着:“差不多得了啊,有这么委屈吗?要不我去帮你给他们揍一顿?”
“不委屈,我就是想你了。”祁望闷声闷气地说完这句话后,不但不撒手,反倒得寸进尺地将下巴搁到了顾青青的肩窝里。
“想我?是想我的钱了吧?”顾青青将祁望的脑袋摁了回去,刚刚两人靠得太近,祈望的呼吸全打在她的脖子上了,怪痒的。
顾青青继续道:“放心,知道你现在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我这次来就是为了给你送银票。”
祈望头被推开,他人却还顽强地粘在顾青青的身上:“我钱还够用。”
“不是说生了一场病吗?钱应该剩得不多了吧?”顾青青打趣他,“你现在倒是跟我客气得很,以前不是还想着法子从我手上弄钱吗?”
祁望悻悻道:“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顾青青:“反正你该花的就花,别省,我现在挣得多,养你一个穷酸书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祈望闻言,突然脸红了下,脑袋又黏糊糊地往顾青青脖颈处挤:“那等我以后有俸禄了,我一点都不花,全都给你好不好?”
“你那点俸禄让你娘给你收着就行了,还省得我挂账。”说话间,顾青青一个金蝉脱壳,就从祈望的怀里溜了出来。
她之前看祁望情绪不好,才想着安慰他一下,现在看他没完没了,有些蹬鼻子上脸,自是不会再惯着他。
祁望肉眼可见的失落:“我一辈子,可能都挣不到你这么多钱了。”
“入了官场,挣不到什么大钱,也算是好事一桩。”顾青青顿了顿,话锋一转,“得了,咱们也别在这废话了,先回去吃饭吧。你回来得也太晚了,三顺都已经热第二遍菜了。”
祁望点头,亦步亦趋地跟着顾青青回去。
路上,祁望终于想起来问了:“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下午就到了。”顾青青回头瞅了他一眼,话里有话道,“你现在可是能耐了。”
祁望心知事情败露,顿时心虚地低下头来,不敢与顾青青对视。
顾青青收回目光:“等吃完饭,你再给我好好交代清楚。”
此时此刻,显然不是她追问事情始末的好时机。
祁望心里七上八下的,一路跟着顾青青回了家。
三顺已经热完菜,又等了好一会了。
眼看人总算到齐,终于可以开饭。
平心而论,三顺的手艺还是过得去的,只是每道菜都在锅里热了好几遍,此时味道自是好不到哪里去。
所幸三个人都不是什么娇气的人,菜的味道虽不怎么好,但还是吃完了。
饭后,顾青青一个眼神过去,祁望就会了意,垂头丧气地领着顾青青回了自己的房间。
屋里,就书桌前有一把椅子,祁望老老实实地站在书桌旁,等着顾青青过去坐。
顾青青也不跟他客气,自顾自坐下后,直接道:“行了,你交代吧。”
祁望偷瞄顾青青的脸色,嘴巴张开又闭上,酝酿了好半天,突然来了一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顾青青冷哼一声:“撒了太多谎,一下子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了吧?”
“我也不是成心骗你的。”祁望垂下眼睑,神情恹恹的。
顾青青板着脸:“别跟我装可怜!就从你隐瞒的第一件事说起,之后又是怎么得罪的人,什么原因生的病,这中间的来龙去脉,事无巨细,跟你寄回来的家书一样,从头给我说起!”
顾青青凶得很,把祁望吓得一个激灵,再不敢隐瞒,当即将他上京后的事全盘托出。
原来祁望入京时,距离会试就没几天了,他便一直待在客栈里安心备考。直到考完了试,他才慢慢与几个同乡联络了起来。
一开始,寄回去的家书也是没问题的,因他来得太晚,对京城并不熟悉,正值等榜期间,几个同乡左右无事,便常领着他与其他同届学子四处游玩。
这一来二去的,祁望还真认识了不少新的朋友,其中也不乏京城的本地人士。
其中有一唐公子,父亲乃翰林院侍讲学士,他虽是庶子,但因嫡兄太过平庸,所以在家里很受器重。
唐公子常邀他们到府上小聚,祁望也没多想,跟着众人就去了。
只是因为聚会大都是在饮酒,他还在养伤,未免扫兴,去的次数便算不上多,统共加起来也才两次。
穿成懦弱童养媳后(种田) 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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