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介意……”
    赛斯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声音。怦怦的心跳挤压着他的气管。他头晕目眩，他也许要缺氧而亡。但他不在意。他紧闭起眼睛，试图隐藏内心的焦虑和不安。
    “不要放开我，求求你，小伊……”
    如果这是一个梦，那么他要拖到最后一秒再醒。
    不用精神思绪的感知，伊登也读懂了赛斯未出口的恐惧。十几年的共有时光，语言在他们之间成了累赘。一个眼神，一个顿句、一次触碰，都可传达出无数讯息。
    赛斯没有再说话。他一刻不停。狂风暴雨般的情绪在他内心深处爆发，呼啸着将他淹没，让他那张英俊深邃的面孔变得扭曲而充满脆弱。
    伊登轻抚着雌虫卷曲的黑发，动作出奇的温柔。
    既然这是赛斯想要的，那么他来满足。直抵他炽热的核心，粉碎他的恐惧，成为他的地基。
    萤火在天台漂浮。星子在天幕闪烁。黑魆魆的阴影里，木本蕨类和大叶草本疯狂生长，攀附着地板墙壁迅速蔓延。
    一棵苍郁大树破土而出，粗壮枝桠向外横纵延伸，割裂出高低交错的一个个空间。
    密集的藤本植物从一根枝桠爬到另一枝，沿着树干倒垂而下，如一道道稠密的网，将整个天台都包裹起来。
    伴随着似乎永不停歇的亲吻和缓缓浸出的汗液，伊登和赛斯倒在湿润柔软的枝叶间。繁盛的草叶缠绕着交叠，艳丽的花朵在手肘膝边绽放。
    “上次……我……”
    伊登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他将手掌贴上赛斯的脊背，血脉贲张的同时，记忆的幽灵向他扑来，扼住他的咽喉。
    他的脑袋沉甸甸的发烫，喉咙处的皮肤紧绷，气越喘越急。这是最后的机会，就此停止——
    察觉出他的迟疑，雌虫朝后扭身，向上抬头。
    “没有关系，小伊……”赛斯说，直勾勾地盯着他，眼中流露出强烈的情绪，“只要是你给予的，就连痛苦，都是喜悦。”
    伊登愕然地瞪大眼睛。下一秒，他抓住赛斯的腰，向下俯身。
    雌虫的头颅、肩膀和脊背在星光里载浮载沉。他浓密的眼睫在不住颤抖，汗湿的鬓发卷曲着贴上额头。
    伊登从没有看过这样的赛斯。他比想象中的还要完美。他是会呼吸的艺术品。
    如果这就是跨过朋友界限才能得到的，他很确信，他想一直看下去。
    这只雌虫占据了他虫生的每一个阶段，出现在他所有的记忆里。滋养了他的灵魂和□□，是他变成如今模样的重要原因。
    这一刻，他想把一切都给这只虫。他的现在。他的过去。他的未来。
    “小伊……小伊……喜欢你……好喜欢你……”
    赛斯伏在伊登肩颈，嘶哑着说。
    “赛斯，我知道。我也喜欢你……”
    …………
    当他们终于平静下来时，舞会早已结束。
    伊登翻过身，在赛斯身边躺平。他握住雌虫的手，两虫享受着沉默，肩并着肩，仰望头顶的天空。
    朦胧静幽的夜色里，星星点点的银光，悬浮在辽阔天幕中，不断闪耀，永不疲倦。
    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星星。
    ***
    赛斯醒来的时候，整个世界像是静止了，没有一丝声音。
    他的意识逐渐回拢，眼皮慢慢睁开，先是看到灰蒙蒙的晕染色块——稀薄的云朵，接着是眼角余光的一抹翠绿，更多的翠绿，不断的伸展、交叠。是伊登精神力具现化而成的高大树木。
    他看到有小小的黑点在枝头跳跃移动，是叽叽喳喳的鸟雀。花园里杂乱的虫声，因为格外安静而恍惚着飘进。
    “睡得怎么样？”
    一片静谧之中，雄虫纤瘦的身躯在清晨的幽暗中显出轮廓。怡人的凉风吹过来，包裹着沁人心脾的花香。
    伊登笑吟吟地在赛斯额头上落下一吻：“早安。”
    “小伊……”
    雌虫恍惚地支起身子。白色外袍滑到他的手边。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在彼此身边醒来。却是有史以来赛斯最尴尬、最不敢去看伊登的一次。
    晨光从云朵间一点点涌出。重纱被缓缓撩起，天色明净起来。
    雄虫懒懒地伸展四肢。他半阖眼皮，扬起头，一头乱发在风中飞舞，明亮温暖的色泽从他身上晕开，宛如黎明下苏醒的神祗。
    赛斯的心一阵阵发颤。他猛地抓住伊登，换来对方疑惑的打量。
    ——他差点以为伊登就要幻化成光点，消失在熹微的晨光中。
    赛斯别过头，咬着嘴唇，慢慢松开了手。
    红色霞光驱开阴云。伊登侧首俯身，被光映亮的俊美脸庞浸出一抹蜜糖般的微笑。
    他的手沿着雌虫的脊背慢慢抚摸，仿佛在欣赏举世无双的珍宝，带着无穷无尽的耐心和温柔。
    “放心，昨晚可是舞会之夜，失踪一整晚的可不是只有我们。”
    伊登努努嘴。赛斯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被植物严严实实堵塞住的天台入口。
    “我们到底在这里做了什么，只有你知我知。”
    雄虫清亮的嗓音压低，带回昨夜的疯狂记忆，让雌虫脸颊耳朵一片燥热。
    于是他只能倾身向前，主动将嘴贴上伊登带着几分得意的唇。
    世界再次静止下来。顺滑、潮湿又新鲜的草叶味，弥漫在周遭的空气里。光线逐渐转亮，枝叶拍打的簌簌声和他们的粗喘越来越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