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耳光激起的回音在楼梯处萦绕, 偌大的客厅死一般寂静。
    连陆长明都没想到性格一向温和柔软的池霁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猝不及防的愣在当场。
    从一开始就以救人为目的赶来的警察对所谓的家庭内部矛盾毫不知情，他们率先回过神来, 只以为池霁有什么家暴倾向, 赶紧一左一右架着他生怕他再动手。
    “冷静点！”
    “你干什么！不要动手！有话好好说！”
    池霁急怒攻心，这一耳光是使了狠劲，缓过来之后掌心微微发麻，大脑中枢如同过电般被激了一下, 整个人迅速冷静下来。
    陆长明不管池霁有没有动手，看到他的被警察制住之后第一反应就是维护，二话不说上前把池霁揽在自己身后。
    而池承霖在巴掌落下来的那一瞬间彻底懵了。
    只觉得左脸猛地一凉, 伴随着耳鸣, 皮肤温度逐渐上升。
    比痛觉更早感受到的是火烤般的滚烫。
    他两眼失神的在沙发上坐了很久，眸子逐渐恢复焦距，定格在池霁轻颤着的指尖上。
    外面的茅晓在此时听到里面的动静跟着跑进来，压根没搞清楚眼前是什么情况。
    不同于其他人都有巨大的情绪波动，她作为旁观者第一个留意到直播还在连接状态，隔着一段距离留意到镜头没拍到陆长明和池霁的正脸之后松了口气，赶紧过去将手机关机。
    这个动作仿佛成为一个信号提醒了在场所有人。
    陆长明主动拉下口罩，礼貌的做了个自我介绍, 然后当着池承霖的面简单说明了一下眼下大概是什么情况。
    池承霖全程听着他当警察的面说出“情绪不稳定”“有躁郁症倾向”这种关键字, 却始终呆呆的坐在沙发上没有任何反应, 仿佛这些字眼和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见到作为一个成年人的池承霖没有否认陆长明说的话, 警察也就点了点头。
    但动手打人在外人看来终究不对。
    两名警察认真对池霁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称无论如何都不能选择使用暴力的方式解决问题。
    鉴于池霁主要是因为救人心切, 情绪失控可以理解, 受到批评之后态度诚恳, 两名警察并没有对打人的是揪住不放，从池承霖手机里查出违禁农药的购买渠道之后对在场的人做了个简单的笔录就带着装着百草枯的垃圾袋离开了。
    警察离开之后，茅晓望着眼前纷纷一言不发的三人，总觉得自己作为外人不适合呆在这里，灰溜溜的跑了。
    客厅里安静得仿佛连针尖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池霁站在沙发边凝望着池承霖沉默不发一言，脸色虽十分难看，眼神却暴露出再明显不过的惊慌和后怕。
    池承霖低着头，让细碎的头发将自己的脸挡的严严实实，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抬头。
    就在两人这么僵持的周围都快结了冰的时候，陆长明拿起手机打开直播APP，熟练地点进后台的账单数据。
    “还钱。”陆长明将手机丢在池承霖面前，“一共二十九万八千四，零头我给你省了，算上平台扣你的那一半一共十五万，多出来的当我精神损失费。”
    出了这么大的事，谁都没想到他第一句话会是要钱。
    正在气头上一肚子火没地方发的池霁莫名有些想笑，思及刚才的惊心动魄又没笑出来，情绪不上不下的悬了半天，最后捏着眉心憋出一声叹息。
    念及池承霖一直以来给池霁带来的负面情绪和麻烦，陆长明对他简直可以说是深恶痛绝，恨不得这个人灰飞烟灭。
    可所有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办法全都不合法。
    那些实在不道德的，陆长明也做不出来。
    “干嘛，刚才使劲骗，让你还钱你不吭声了。”陆长明拔高语气，丝毫不带客气不客气的发泄一直以来的怒火，“没人管得了你是吧？你小子真想死刚才把那瓶药一口闷了就行了，开直播作秀给谁看？要不是池霁担心你，给你刷礼物我都嫌晦气，赶紧还钱，不还我现在就找你妈要。”
    提到姚思梅，池承霖立刻抬起头。
    他左脸已经肿了起来，此时并没有哭，眼眶爬满红色的血丝，精神状态看起来十分恍惚，说话的时候下巴发颤，语气控制不住的发抖。
    “别告诉我妈……”
    话音未落，池霁刚平复的情绪忽然再次爆发，抓起他的衣领红着眼睛盯着他，愤怒的吼道。
    “现在想起自己还有个妈妈了？你不是知道她的病是常年忧心忧虑熬出来的吗？你想没想过万一你出了事她怎么活？必须闹到家破人亡你才满意吗？！”
    池承霖的心理防线当场就崩溃，积蓄了半天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在左脸滑落的时候被蛰的生疼。
    他的力气本就没办法和正常人相比，此时没什么反抗的意识，也不想解释什么，就这么放任池霁提着自己的衣领，无动于衷，万念俱灰。
    见他这样，陆长明耐心也被消耗光了。
    他掰开池霁的手指，走上前将池承霖完全挡在池霁视线之外，眼不见心不烦，然后弯腰拿起自己的手机，低头在通讯录里翻找，软下语气对池霁说。
    “算了，和疯子讲不通道理。我给任澜打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到，这烫手山芋咱们以后别管，也管不了。”
    听到任澜的名字之后，瘫坐在沙发上的池承霖立刻撑着胳膊坐起来，伸手要夺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