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钊看起来就像是紧绷着的心弦突然卸下来了似得,一副随时都能直接睡过去的模样,谢予犹豫了片刻,轻轻地凑到他的旁边去,贴在陈钊耳边说话。
陈钊偏了偏脸,伸手扒拉开了谢予的脑袋,蹙眉呵斥他:“好好说话,别凑那么近。”
走在前面的苗华来催人的时候,正看见谢予低头说着什么,陈钊又贴耳朵过去的模样,谢予说着说着,突然间微微昂起下巴,一脸认真的跟陈钊说:“好好听我说,别凑那么近。”
陈钊轻嘶一声,扬手就要打人,苗华正好走过来,把陈钊拦下了。
“快点回局里换身衣服,还要审呢。”苗华过来时,特意盯着谢予看了两眼。
年轻人都抗折腾,明明刚才还在生死关头游走呢,一醒过来就像是没事儿人一样,乍一看就像是个普通学生一样,谁能想到他在短短十分钟之前,差点死在水牢里面呢?
有的时候,生和死就是一线之间。
“岳龙呢?”陈钊问了一嘴。
“已经往医院送过去了,警车上面坐不下人了,咱们三个还有三个武警留下来了,咱们得等着局里的人来接咱们回局里,回局里之前,谢予,你先说说这十几个小时里面有没有什么发现?”
苗华干净利落的说了几句之后,侧头看谢予。
谢予倒是无所谓,简单的把一晚上发生的事儿都说了一遍。
其实说起来,也不过就是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而已,正常人不过是睡了一觉罢了,一觉醒来,谢予就又重新站在了这里了。
陈钊在听着谢予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磨了磨牙根。
他在心里想,太幸运了,谢予是把这一辈子的运气都花在这儿了,才能安安稳稳完完整整的站在这儿。
这世界上有太多人,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像是谢予这种生死关头上打了个滚儿又安然无恙的滚回来的,实属上辈子积德,祖坟冒青烟。
陈钊想了想,又觉得兴许是谢队在天有灵,老天爷开了眼,给谢家留了这最后一点骨血。
“你现在还能记起来当时你晕倒的地方的具体方位吗?”苗华听了一会儿,蹙眉问谢予。
“不记得了。”谢予揉了揉有些被冻得发麻的脸,摇头说道:“我只知道也是一个地下室,当时他们带我出去的时候,是用麻袋把我的脑袋罩住的,然后给我捂了迷药,我一醒过来就已经在你们把我带出来的那个水池里了。”
“不过...”谢予说着说着,话锋突然一转:“我当时在昏睡的时候,隐约听见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谢予说着,隐晦的瞥了一眼陈钊,陈钊看起来没什么反应,谢予才继续说:“我以前听过,我猜,是我认识的一个人。”
苗华微微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了回去:“等回局里,见到专案组的人再说吧。”
她问也就只是想问一问大概,具体的案情细节还是得和专案组里的人讨论,苗华也只是法医,这次来是凑数的,不好听这些太细节的东西。
陈钊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一下兜里,摸了一个空,他这才记起来出任务前没带烟,他的舌头刚舔过牙尖儿,一颗棒棒糖已经递到了身前了。
陈钊微微瞪眼,瞥了一眼谢予:“哪儿来的?你小子没被搜身啊?”
“搜了。”谢予把棒棒糖塞给陈钊,顺手掏了掏自己的兜,说:“挺人性化的,带走了我的手机和钥匙之类的尖锐东西,留了个棒棒糖,估计觉得没用吧。”
陈钊接过来,发现棒棒糖还挺防水,被水泡过了之后也没把糖纸泡开,恰好这时候警局的车来了,陈钊一直紧绷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带着谢予他们一起上了车。
陈钊一上车,脑子和身体立刻就放松了,他靠在一晃一晃的车壁上,就这么睡过去了。
他睡也睡不实诚,是半睡半醒的那种,后脑几次磕碰到了车壁上,陈钊也懒得管,就这么一路磕着碰着,直到某一刻,一只手垫在了他的后脑下面,陈钊才清醒了那么几秒钟,又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这回是真的睡过去了,他其实已经连轴转两天三夜了,身体早都疲惫到了极点了,原本他就像是一根紧绷着的橡皮绳,绷着的时候没感觉怎么样,现在才一松开,人一下子就不行了,眼前一黑,都说不上是睡过去,还是昏过去了。
陈钊在浑浑噩噩中做了个怪梦。
他其实已经很少做梦了,毕竟也过了年少轻狂胆小怕事一点□□事儿就能提心吊胆三天三夜的年纪,现在的陈钊是能看着一地腐尸来一碗红烧肉的狠人,噩梦这种事儿,打他当警察以来就没出现过了。
这还是这几年来的第一回 。
梦里,陈钊又重新回到了水池里。
他看见谢予倒在水底下,越陷越深,在水下窒息,在水下挣扎,然后活生生的憋死在水里面,他想去捞,想去救,但根本没办法把谢予捞起来,他就眼睁睁的看着谢予活生生的——
“啊!”一声惊呼,陈钊从睡梦中惊醒。
他一睁眼,才发现自己居然不是躺在车里,而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他醒来的时候是个午后,冬日的午后太阳红彤彤懒洋洋的,橘色的光芒照耀在玻璃上,将床前的一颗盆栽照成了橘红色。
他的脑子还停留在他跟谢予、苗华一起坐警局里的车回去呢,谁料一睁眼,他就到了医院里,陈钊呆愣的盯着窗台上的绿植良久,恍惚间反应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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