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恰恰是因此,让南榕脑中莫名绷得极紧的弦倏然断裂。
“放开我!走开!”
她睁大眼看着面前一张张不停晃动的面孔,耳朵里塞满了七嘴八舌嗡鸣刺耳的劝阻声,愈加窒闷稀薄的空气,一切一切都让她觉得似曾相识,又莫名的痛苦万分,
她要奋力挣脱她们,要远离她们,她失态的大声叫她们离开,
许是她的神情足够震慑,也许是惧了她如今万般贵重的身子,将她团团包围的婢女此次竟真的依言退开了些,虽仍随着她的步子移动,可她起码得到了可以活动喘.息的空间。
南榕不知自己为何会意外她们竟会退开,她不知自己想做什么,她心口憋闷的生疼,脑中也如被肆虐混乱不堪,坠痛传来时,她分不清是里面的孩子在踢她,还是出了何事,
她只想离开这逼仄之地,什么小心,什么碎片她都不在意,她只想痛痛快快的吸一口气,
可她的肚子,她为什么会怀孕,她为什么在她不知道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怀孕,她是自愿的吗,那她为什么不能承受,为什么又要失忆
南榕想不明白,她想不出来,她觉得她的头和心都要连着肚子一起爆炸了,
“夫人!”
“夫人流血了,快去叫黑大夫!”
“快,快去告诉大人!”
“奴婢们斗胆得罪,请夫人恕罪了!”
南榕不知是感觉不到痛,还是被几重疼痛叠加到已经麻木,她感觉到她像砧板上的鱼肉无能为力的被人抬到床上,她感觉到有粘.腻自腿下流出沾湿了裙摆,将她最狼狈不堪的一面尽数展露在人前,
一阵阵如要将她劈成两半的坠痛袭来时,她浑身的知觉瞬息间被唤醒,封闭的耳间蓦然大开,各种噪杂之音冲入耳中,叫她的额角蹦跳,
“温景州!”
南榕知道她可能要早产了,说不定腹中孩儿也都可能不保,她疼痛难忍,自责悔恨,她本可以无忧无虑安稳幸福的,她为何这般执着于失忆,执着于莫须有的怀疑,叫自己疼痛,叫本该健康出生的孩子遭此劫难,
她下意识叫他的名字,她以为她最难受的时候想要依赖的人是他,她更觉对不起他,有愧于他,也,想要见他。
*
“早产?!”
温景州纵掌控一切操控一切,他甚至连她生产时会突发的意外都早早盘算在内,却也未料到她会突然崩溃以致提前早产,
他未有半分犹豫,第二次因她丢下朝事,不顾天子朝臣惊诧,便神色冷厉显露急迫的大步离开。
本该是两刻钟的路,温景州硬是仅用了一刻钟便策马疾驰回府,而在奔到院外听到那一道道杂乱的人声中,一道含混忍痛叫着他名字的女声时,他的心如被人挖去钝痛冰凉,
尤其在看到有血水自屋内被端出时,深黑的双眼立时浮现血色,清雅的面容霎时森寒。
“南儿!”
他无视男子不进产房的规矩,不顾会染晦气上身,未有半点犹豫便疾步入内。
南榕已有些神智不清了,她不知痛了多久,也不知还要再痛多久,她的衣衫已经湿透,头上扎着不知提神还是他用的银针,口中死咬着软木,一声急过一声,一声短过一声的喘.息着,
她大着肚子仰躺在床榻上,她起不得身来,她痛,痛到她生生将床褥抠烂,她的头也痛,痛得每一根血管都似是随时都要爆开,她听不清屋子里的人在说什么,她满脸汗泪茫然张望寻找着,只想有没有谁能帮她,救她,解脱了她,
哪怕是杀了她。
用如遭雷劈惊痛万分来形容温景州此刻的模样心情毫不夸张,他知道女子生产便是生死一线,可却万万想不到场面会是如此惊心动魄,
一盆盆血水在他眼前经过,他捧在手心的女子被按住双腿躺在床上,她衣发尽湿,面无血色,身子颤抖泪如雨下,却连呼痛都做不到,
这不叫生子,这就是在受刑!
可堂堂国之首辅,手握大权,万人之上,此刻却救不得爱妻,甚而连看似对她不敬的下人都处置不得,他压着满身风雨大步来到床边,不顾满屋瞩目,撩起超一品明紫色仙鹤官服便坐在了象征污秽的产床之上。
“南儿莫怕,我来了,有我在,南儿定不会出事的,”
温景州将她扣得指甲煞白的手握入掌心,感觉到她立时缠过来狠狠掐入他的血肉中,仿佛能与她痛感相连的错觉,让他可怖的脸色霎见好转。
“温景州,”
南榕含糊不清的叫他,却实则根本未看到他,也未听到他说话,她的头中与心中滚烫,可手脚却无比冰凉,她不时的因疼痛痉挛颤抖,
“温景州,温景州,杀了我,救救我,”
“温景州温景州,”
她每叫他一声,温景州便如被刺了一刀,
他的气息重的与她不遑多让,便连他的脸色都与她犹如两级,黑沉如墨。
眼见她被折磨的神志不清,痛之欲死,他看着她仍高高挺起的肚子,竟生了杀心。
可随即听在耳中的话,却叫他如坠冰窖。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与此刻充斥着血腥气,沉闷惨烈的境况相比,他的声音格外的平静,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产婆却觉无边恐怖,
她不敢抬手擦汗,也不敢耽搁,忙以头触地抖着声回道:“回,回大人,夫人,本还未到瓜熟蒂落时,如今早产,还,还胎位不正,是,是难产之象,请,请问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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