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香料的味道冲淡了别墅里十年如一日的香薰味。
祁温贤眸光一垂,断了眼下去质问母亲的念想。
问, 又能问出什么呢?这个女人思考问题,从来都是把祁家和温家的利益和颜面摆在第一位,当年她选择用钱来解决辛歌, 远比用其他法子解决一个小姑娘要仁慈。
但愿三个月的期限结束后,还能见识到她这种仁慈……
他不动声色呼了一口气。
见温茹转身欲走,又急急唤一声:“你们要吃吗?”
温夫人驻足,怀疑自己听错了:“吃什么?吃……你这个宵夜啊?”
祁温贤上前两步,从外卖盒里抓了一把烤串塞给温茹:“偶尔吃一点没关系的,我们点的多,你和爸也尝尝吧。”
说罢,他便转身走向厨房,想去给辛歌拿饮料。
温茹便这般抓着一把油腻腻地竹签怔在原地,久久没能缓过神。
这是她那个事事讲究、克己守礼的儿子?
这是她和祁岳山从小精心培育出来的完美杰作?
肉串上的油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女人这才回神,颇为嫌弃地盯着手里的廉价食物看了一眼,蹙眉走向房间。
*
温茹回去时,祁岳山正倚在床上看书。
瞧见妻子手里的东西,男人露出和她如出一辙的嫌弃表情:“哪里来的烧烤?”
“你那个好儿子,给辛家小丫头点的外卖。”温茹语气复杂,找了只骨瓷碟将烤串放进去,用湿纸巾擦拭被弄脏的手指,“自己偷偷跑下楼来取,正好被我给撞见了,硬塞给我的。”
在祁岳山的印象里,祁温贤从小就听话懂事,不可能有这种大半夜起来吃外卖的举动;要是在小时候,他指不定就把人叫过来一顿训了,可如今,儿子站起来比自己个头还高,年纪轻轻也算事业有成,那种身为父亲的权威早就已经土崩瓦解、不复存在。
怎么训?训什么?
让他别吃这种不干净的食物,还是别给女朋友买这种食物?
都不合适。
祁岳山合上书,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只能换一种方式来安抚妻子的焦虑和不安:“你儿子都是二十多岁的大人了,想吃点什么就让他吃呗,我们也管不着。”
“是管不着。”温茹的声音蔫蔫的,攥紧了丈夫的手,“你说,温贤他不会是真的鬼迷心窍栽在辛家丫头手上了吧?明明说好三个月就断掉,我看现在这情况,断的掉才有鬼!”
不等祁岳山回答,她又兀自嘀咕一句:“……不行,回头我得问问温贤的想法。”
男人抬眼,笃定一句:“问也没用,他不会和你说实话的。”
温茹转过脸,等着后文。
“温贤当初之所以说三个月就和辛歌断掉,还不是怕我们出面干预、想办法赶她离开楠丰吗?他这招以退为进,根本就是在护着那丫头!阿茹啊,你这个当妈的看不出来儿子的想法?”祁岳山瞥她,见妻子面色不悦,迅速说起别的话题,“对了,你不是约了闻家的女儿下周来家里做客吗,听说她经营了几个服装品牌,说不定能和温贤有共同话题。”
“算了吧,闻家那丫头太要强,又不住楠丰,真要结了婚,一年到头各忙各的见不到几次面,怎么过日子?”温茹摇了摇头,“上周安排的周小姐也没去见,不见也好,那个周小姐打扮得实在太前卫了些,头发染的五颜六色,我瞧着都不喜欢!”
“你啊,真的是哪家的姑娘都看不上。”
“天底下的妈妈都一个样,总觉得自家的儿子一等一的好。”
“终归要选一个。”
“那就选一个家世最好的。”
“嗯,是挑了个家世最好的,结果呢?”祁岳山目光往门外一扫,暗示曾经家世最好的辛大小姐如今就在祁温贤的房间里,落得一身狼狈,“咱们把这种事当成投资,那就免不了有投资失败的时候,还不如选一个真心实意对温贤好的姑娘……”
温茹眉眼低垂端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于祁岳山的态度转变,她并不是太意外。
自打“祁家重新接纳辛卓流落在外的女儿”这一消息在圈子里传开后,不少人都对祁岳山的有情有义赞不绝口,真心的也罢,假意的也罢,反正,一家之主是挣足了面子,倒也不太在意后续发展了;再者,他原本也不是特别反对祁温贤履行婚约,都说男人要先成家、后立业,益禾集团董事长也琢磨着,可以借这件事把儿子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正式从商,而不是继续打理那个在他看来没有前途的服装设计工作室。
即便有一纸婚书,说到底,祁家和温家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利益团体。
但接班人只有一个。
老狐狸也得为自己算计着。
思及此,他看妻子的眼神不由多了一丝愧疚,拿起骨瓷碟里的烤串,笑着问了一句:“不吃吗?儿子给的,再不吃,要凉了。”
温茹随着他笑:“那就吃吧。”
辛辣的味道在唇舌间弥漫开,她稍微往丈夫身上靠了一点:“岳山,你还记得吗?我们上高中那会儿,学校门口也有卖烤串的,连店面都没有,就推着辆小车,到点就把炉子支起来……”
中年男人点点头:“当然记得,可惜他家生意一直不怎么好,没过多久就走了——怎么可能生意好?每天放学,那学校的孩子都是被私家车接走的,哪有人去买烤串,也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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