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劲知穿的一身黑,站在那儿差点都要隐在夜色里。
孟妍笑了下说, “嗯,我喜欢。”
她现在的履历拿出来还算漂亮,国美硕士。
可是老天偏心啊, 她从来都不是那个聪明的, 大概是从小学画的缘故, 她在同龄人里算是画的好的,老师同学家长一路夸到大, 就在武尧那种小城市的画室,她算得上数一数二。
人都一样,夸奖的话听多了容易飘飘然。
直到第二年去到一个顶尖的画室,她才清楚的认识自己跟同学的差距, 她也是第一次听老师说, “孟妍, 你不算很有天赋的学生,但只要肯下功夫跟着我学,今年国美央美清华,可以试试。”
落差之下,她真狠下心用了十足的努力,相信量变促成质变,去追赶那些有天赋的学生。
多少是受同学影响,也是看着画面效果提升不上去想寻求解压,机缘巧合,她跟人学会了抽烟。
熬到每一个凌晨三点的夜,都有堆积落在墙角的烟。
或许是因为某种执念,也可能是运气够好,她考到了那一年清华美院设计专业全国第一名,国美反而发挥不太好,全国第十九。
清华和国美,她选了国美。
他在北,她在南,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孟妍也就升学那段时间抽烟抽得厉害,后来戒了,偶尔想起来抽一支,也没瘾。
她抽烟是压力大,或者是想不通。
但她用前女友的身份说出来就显得矫情了。
不如四个字带过,嗯,我喜欢。
孟妍没跟他再说别的,走了有四五十米才想起来那张照片,刚才该问的,一看见他就给忘了。
……
“她抽烟。”许劲知这两天出现在酒吧的次数明显增多,他不爱喝酒,也不爱来这地方,但秦远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泡在这,一抓一个准儿,他靠着椅背,前头的灯红酒绿热闹喧嚣好像跟他全无关系,默了几秒后侧头问了秦远一个问题,“你说她什么情况下才会抽烟。”
他除了十七八叛逆的那会儿跟杨真对着干故意抽,后来都是晚上坐在宿舍阳台抽。
因为失眠。
睡不着闲的。
秦远看着前头光影绰绰,到没觉得稀奇,“我认识那帮搞美术的,都是从高中画画那会儿就开始抽,说是画烦了或者压力大,后来有瘾,戒不掉。”
许劲知头一回听说还有这个说法,如果照这么说的话,只能是她复读的那一年。
不同的地方,同样的时间,她在画室熬夜跟人拼成绩,他失眠也是那时候忽然有的,整宿整宿的睡不着,甚至去开过安眠药。
他心里忽然有点难受,她复读那一年一定吃了不少苦。
尤其是看着身边同学全上大学了,说没压力是假的。
可是这些过去种种,他现在才刚知道,像吃了个不甜的丑橘,越吃越酸。
许劲知已经很久没犯过的失眠症,在迎面遇见她的这个晚上,失眠了。
……
宋诗瑶回来的晚,今天找工作也不是很满意,要么是地方远,要么是工资不够高。
晚到她回来的时候孟妍已经睡了,直到第二天早上看见沙发上的包才知道她在家。
孟妍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下楼吃早饭,她醒的算是挺早的,收拾完才刚刚七点半。
因为这片小区里不少学生,底下早餐的铺子也开的特别早,这个时间正是人多的时候。
她开门出去,左边那户门口站着个人。
许劲知站在那儿,虚倚着门,手里夹着根烟,火星刚燃到一半。
他穿了件长款风衣,高瘦挺拔的身形更衬得他像韩剧里的男主。
不知道他在那儿站了多久,开口是一句简单的,“早。”
孟妍也客气回了句,“早。”
她往电梯的方向走,许劲知也迈开长腿跟了过来,俩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她以为他是去上班的,没多问就摁了个“1”。
电梯里就他们两个,空荡荡的,许劲知清了清嗓子,说话声还是很哑,“我照片是不是掉你那儿了。”
孟妍侧头看他,大早上在门口等着,就为了问这个?
她下意识说,“那是我的照片。”
许劲知没再说话,听这意思八成是要不出来了,虽然他不那么情愿,但这也算是物归原主。
电梯下降到一层,孟妍率先走了出去,直接往早餐店走,许劲知在身后不远不近,似是同路。
她走的不快,他在后面明显是压着速度。
这场景像极了高考前那段时间,他也每天这样坚持不懈地跟着她。
从前的记忆翻涌起来,一下就关不住闸,孟妍早上出门戴了个鸭舌帽,半低着头帽檐遮住小半张脸。
她进早餐店点了豆浆油条,找了个空桌子坐下,许劲知也毫不见外地坐在了对面。
门口进来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女生跟老板说,“老板,两碗馄饨,一碗要葱,一碗不要。”
男生手欠地拎了一下她书包带子,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葱。”
孟妍听着这番对话,低头安静刷着手机。
许劲知点的东西先上来,桌子就这么大,她想看不见也难,一碗馄饨上漂着层绿油油的葱花。
他通常都不说,碗里要是真有他就挑出去。
孟妍喝着豆浆,全程看他不紧不慢地拿筷子把葱挑出去,公事公办地问了句,“疫苗打了吗。”
“打了。”他应了声,“我要的画得多久。”
昨天随口乱说的人体画,他还当了真。
这种时候好像谁露怯谁就输了,孟妍勺子搅了搅碗底未化开的糖,一脸镇定无谓的样子,“我有空,看你。”
许劲知这整周都是休息,顺口说,“那就今天。”
他们这顿饭没吃太久,本来打算给宋诗瑶带一份的,结果回去宋诗瑶已经走了,开始新的一天面试。
以前在美院学习的时候画人体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是这个人换了,忽然就不那么对劲。
许劲知在客厅站着,见她从屋子里拿出一条黑色的长裤,材质类似雪纺,很宽松,款式很有设计感,往他跟前一递,说,“穿这个。”
许劲知视线落在上头,这长度明显就是条男人的裤子。
再抬头看她,眼神多少有点复杂。
孟妍见他没接,补充道,“新的,吊牌我刚剪。”
至于她买条男人的裤子干什么,纯粹就是脑子一热。
但不得不说,当时买的时候,看着橱窗里的模特展示,她脑子里确实一闪而过许劲知穿上会是什么样子。
一条长裤,这算是她给自己口出狂言找个台阶下。
许劲知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接过进去换好。
孟妍这儿有一个类似于“贵妃榻”的家具,据说这木头是真的黄花梨木,不便宜的,上面她铺了一层薄毯,绣着大片民族风的图样。
她拿着画架摆在这前头,放了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等她调试好这一切,许劲知仍然在房间里待着,迟迟没有动静。
他忽然不明白自己这是在干什么,事情好像逐渐在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过了好一会儿,就算是七八十岁手脚不利索的也该换好了,孟妍过去敲了敲门,莫名带着点“使坏”的调笑,“害羞了?害羞就算了,穿上衣服出来,给你画个卡通的。”
里面的人没说话,像是在给自己做最后的心里建设,大约安静了五秒,门锁转动,他在里面拉着门把打开。
许劲知站在门边,光着上身,肩膀宽阔,锁骨很深,标准的六块腹肌以及没入下端的人鱼线清晰干净,腰腹末端往上蔓延着三两青筋。
以及一道明显的,花体英文文身。
她第一次见。
因为是花体不好辨认,她下意识就盯着多看了两眼,想认出那一行字是什么。
许劲知轻咳了声,不自在别开眼,“可以开始了吗。”
被他一提醒,孟妍还是没看清那行内容,视线转向前面贵妃榻,随手一指,“你坐上面,随便摆个姿势,要是坐的太端正画出来不好看。”
许劲知过去坐上,习惯性曲起一条腿,手腕往膝盖上一搭,很随意的姿势。
他头发微乱,未经打理,半侧身的姿势显出身上流畅的线条和肌理,看得出平时多少是练过。
窗帘没拉严实,露出一束光蹿进来,不偏不倚斜斜照在他身上,从左肩指向右腹部。
第49章 冰啤
这个男人确实生的好, 孟妍整个上学期间就没遇到过这种颜值的男模。
她这两天都没仔细瞧过许劲知,现在正对着看,不得不瞧。
不知道是不是他昨天没休息好, 看着有些倦意, 稍一低头, 在这种半明半暗的光影下,莫名就生出一种孤独颓败的破碎感。
许劲知全程正视的比较多, 但画面上孟妍偏偏选择了他颔首那一瞬,自带一种故事性。
这张画画完最后收尾阶段,孟妍给身为甲方的他看了下画,“我下午小修一下细节, 再送去店里装裱, 画框我就看着挑了,两样价钱到时候一起算。”
许劲知从榻上起身, 瞧了眼纸上的画,画面上的他是半低头的。
手法看得出来很熟练,有青年艺术家的风范。
不管成熟不成熟, 她好奇心上来就是管不住自己, 现在人在跟前站着, 她眼睛又盯着他人鱼线处的文身看。
“心之所愿,无事不成。”许劲知见她好奇得紧, 便开口告诉她了。
nothing is impossible to a willing heart。
孟妍怔了一瞬,一时没反应过来。
“文身。”他简单说,“高二纹的,很非主流也一直没洗。”
她那点儿小心思被发现, 表面淡定“哦”了一声, “要是没什么修改意见的话你就可以去换衣服了。”
春泥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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