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塘,我脸上起了很多的水痘,是不是很丑?”
“哪里,小鱼最帅了,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小孩了。”
“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小鱼,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名字。而且我已经十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玉塘知道他生气了,他也同她说过很多次,可她总也不放在心上,瞧见他虚弱的模样,不忍心同他争执,迁就他道:“好好好,咱们小于笙不是小孩子了,是个小大人了。”
“她们说我这个病会传染,你晚上还和我一起睡吗?”
自从良均走后,她一直陪着他一起睡,从他七岁到十岁,整整三年。起初她是在良均房里睡的,可屋里一直有两张床,良均从来不和她说话,可是却喜欢盯着她的眼睛看,常常能看上好一阵子。
他在透过她的眼睛看谁?
这样深情的一个男人,心里一辈子就记住一个人,那个人应该很幸福吧。
“玉塘,玉塘……”
小鱼叫了她好几声,见她愣住了神,又着急的问了一遍,“你今天还和我睡吗?”
玉塘回过神来,抿嘴笑道:“我小时候出过水痘,不怕,晚上陪着你还能照顾照顾你。”
门外凤溪推门进来,拿了一副药膏,说是要给小鱼擦身体用的。玉塘接过,准备脱小鱼的衣服。
小鱼突然紧紧拽住衣服,不让她碰,脸上红红的,不知是发热的缘故,还是害羞,支支吾吾道:“我,我已经十岁了,我,我自己来!”说着夺过她手里的药膏就跳起来。
玉塘愣怔,随即哈哈大笑道:“一点点大小孩子,还害羞什么,来,二妈给你涂。”说着就脱掉了他的上衣。
“我说过我不是小孩子!”他似乎很生气,朝着她怒吼道。
玉塘觉得莫名其妙,定定的盯着他看,她这样算什么?她又不是他真正的二妈,人家薛家一大家子收留了她,让她舒舒服服的住在这天津的小公馆里,说到底她不过也是他们一大家子的佣人罢了,他才是正主,她有什么本事对他呼来唤去呢。
薛于笙也愣住了,他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可他死要面子,不愿低头,也不说话,甩掉手里的药膏就蒙在被子里,像是在生闷气。药膏砸在窗户上,发出砰的一声声响,顿时屋内鸦雀无声。
过了好大一阵子,薛于笙才听见门锁的声音。他知道,她走了。
这是他们第一回吵架,吵得有些莫名其妙,没由来的发了怒火,可似乎也不为什么。
玉塘是个敏感的人,都说敏感的人,最易多愁善感。来了薛府三年,眼观鼻鼻观心,学的也不少,她不算个真正的二太太,在这里,没人瞧得起她。
想起薛良均来,他对她到底是有些不同的。
她记得有一天夜里,薛良均喝了很多酒,悄摸摸的爬上了她的床,抱着她哭了很久。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哭,只那回,她才知道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阴差阳错的错误罢了。
她不知道八艳到底爱不爱薛良均,可她知道薛良均爱惨了八艳。
那日夜里,她从来没见过那样的薛良均,茫然而无助,像是一个失去了所有的空壳,他抱着她哭,那样悲伤,那样绝望,最后他说:“我还未来得及好好对你。”
她不算是薛良均的二太太,只因他曾对八艳说过,他不会娶二太太。
人生中有多少唯一,而薛良均的唯一,只给了八艳。
日子过得很平静,似乎却又不平静,战争越来越多,而薛良均也越来越忙。后来苏州沦陷了,他连夜带了军队赶了去,至此他再也没回来。
后来她才知道,八艳是苏州人。
可她也是苏州人,她不知道到底是因着一双眼睛,还是因着一个地界,总之她得不到那样的唯一。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篇本来是想以八艳的视角来写的,可是八艳的情怀,我难以用文字叙述,所谓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那是一种特别的情愫。
"因为我爱你,所以常常想跟你道歉。我的爱沉重、污浊,里面带有许多令人不快的东西,比如悲伤,自怜,绝望;我的心又这样脆弱不堪。我自己总被这些负面情绪打败,好像在一个沼泽里越挣扎越下沉。而我爱你,就是把你也拖进来,却希望你救我。"这是《挪威的森林》里一段话,今天恰巧碰见,突然觉得用来形容八艳和良均再贴切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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