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萧棣出发之前, 的确动过许他亲事的念头。
随口许给他,他也就记在了心上,想着大捷之后,替他寻一门好亲事,看着他……成亲……
想到此,谢清辞心一颤,几乎连酒杯都拿不稳了。
可如今看萧棣笑意盈盈的和旁人说着贵女,想必日后也不用自己再多操心。
只是……谢清辞眼眸暗了暗……
他本以为萧棣会来同他抵死纠缠一番,结果倒这么快就把眼睛放在了贵女身上。
也好,也没什么不对。
倒真让自己省心了。
谢清辞如玉雕似的坐在喧闹的宫宴上,木木的想,这大约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了。
萧棣已是自由之身,立功封王,驰骋疆场,日后也会有娇妻美妾。
只是他那么爽快熟稔的和旁人谈笑风声,似乎从不需要练习。
或者以他的谋略,他日日都在为这一日准备吧。
期待着萧家得见天日,重掌兵权的那一天。
谢清辞定定的看向众人围绕的萧棣。
他沉稳,高贵,眯起的眸子含着淡淡的笑意,游刃有余又漫不经心。
好似他从没经历过黑暗,那些曾经的挣扎屈辱,如风过无痕,没在他眉心间留下丝毫痕迹。
就好像……好像在宫中那段屈居人下的日子,自始至终都不存在一样。
*
萧棣应付着那些人,眸光却不由得转向谢清辞。
宫宴里嘈杂热闹,但他却一眼看到了谢清辞。
他的殿下今日穿着月白色宫服,上头精细的暗纹层层晕染开,乌黑的长发轻挽,在灯下格外引人注目。
宫宴不乏眉目精致,长袖善舞的贵公子,但谢清辞只是静静坐在那里,风华硬是盖过了所有人。
只是望着望着,萧棣便轻轻皱起了眉。
他记得谢清辞明明沾酒就醉,此刻却握着白釉瓷瓶,一杯一杯的仰头灌酒,连脸色也渐渐的泛起红晕。
这不是给自己过不去么?
他的位置本离谢清辞不算远,正下意识的准备过去,却恰逢皇帝传召,萧棣目光顿了顿,先跟着那太监去见皇帝。
等到皇帝笑眯眯说完场面话,萧棣回头时,谢清辞已经不在位置上了。
萧棣心中一紧,匆匆应付了身边人几句,忙抓住方才侍奉谢清辞的宫宴太监:“殿下去何处了?”
“殿下说身子不适,先回宫去了。”那小太监看了一眼萧棣,又道:“殿下还说,若是郡王来问,便给您说,且好生应酬着,莫要以他为念。”
萧棣:“……”
也不知是不是这小太监的问题,最后两句听起来,总有种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只是这毕竟是他的庆功宴,也抽不开身,只能先应付着这些人,得了空闲再去寻。
*
谢清辞走出宫宴,由着春柳搀扶,在朦胧的月光下往流云宫走。
他知道自己喝醉了,听着那觥筹交错的庆祝声,他却头疼欲裂,直想远离。
可就算离开了那地方,众人笑着和萧棣商量贵女的那一幕,却深深刻在了脑海深处,如何都挥之不去。
不……不会是因为这个……
他之所以心烦意乱,一定是昨夜,萧棣说的那番话让自己对他生出了警惕和怀疑,所以对着这满是热闹恭维的宴席,才会心头泛起异样。
可他无比明白,心里的沉闷绝不是因此而起。
就算昨夜萧棣问了他那句话,他也没想过萧棣会拥兵造反。
他不愿承认,
但最让他在意的还是宴席之上的场景。
也恰是在今晚,他才发觉自己的阴暗,狭隘,疯狂。
以后的萧棣天地广阔,能入他眼的,自然不会只是一个谢清辞。
而再过几年,萧棣真正能独当一面,封疆一方时,他谢清辞,又能是萧棣的何人?
旧主?挚友?几年都见不上一面的陌生人?
总之,不会有人提起萧棣时,再如往常那样笑着说——这是三殿下的人。
一想到此,心口已在缓缓的收缩,泛起酸涩的疼。
为何会如此……
明明一切都是按照自己所思所想再走,为何看到他驰骋疆场,守护江山时,却没有预想的欣慰。
反而意识到他愈走愈远时,心底某处如撕裂般生疼。
春柳搀扶着谢清辞回到宫中,心里有些怕。
殿下双眸盛着失魂落魄的醉意,面颊却泛起奇异的潮红。
——萧棣,哦不,怀郡王也不在,这宫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该不会要出事儿吧。
正在胡思乱想着,已听谢清辞闷闷的声音响起:“春柳,你曾说萧棣是我流云宫的人,那他若是让本王心里不舒服了,是不是……任由我处置?”
春柳只觉得这话温的没头没脑,但看他醉眸迷离,只哄着他道:“那当然,他是从咱们流云宫出去的人,即便日后发达了,那若是敢惹怒了殿下,那咱们也能好好教训他!”
“那你去——”谢清辞推了他一把,道:“你去把本王的马鞭拿来。”
春柳傻在当场:“殿下您……您认真的?”
谢清辞迷离的眸子里映着烛火,催促道:“快去。”
春柳只能硬着头皮听命而去。
萧棣心里记挂着谢清辞,应付了众人之后,快步来到了流云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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