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肃被聂明渊这似是而非的一吼,吼得愣在当场,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眼眶一红,强烈的委屈感充满心头,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委屈,以他对这两人做的事情,就算被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方回哪怕放手了,注意力也一直在秦肃身上,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秦肃的异样,当下便道:“父亲,算了……走吧。”
聂明渊愈发急起来:“走?走什么走,这可是你的血脉,你难道就眼看着他去死?”
方回脱口而出,反问道:“您都知道了?”随即又想到,自己先前以虚影之态看遍了秦肃的往事,推测父亲应该也是这种情况,便心领神会了。
可秦肃没有方回这么想得开,聂明渊知道他腹中怀着的是方回的骨肉,这意味这什么?他和方回的那些事情,都瞒不住了么?
秦肃想到这个就臊得慌,对方已经都知道了,又会怎么看待他?不,不对,他在对方心里的印象,不是早就坏透了么?
此时,先前停歇下来的痛楚以更猛烈的程度袭来,秦肃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暗道要来不及了,闭了闭眸子,终于把心一横:“师兄别……别忘了,你发过……心魔誓的……”
又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聂明渊,自己整个人随即倒在地上,吼道:“走啊……都给我走!”
聂明渊没想到他都这样了,力气还是这么大,冷不防被推得一个趔趄,才站起身来,又被方回握住了胳膊:“我们走,我们走。”随后被强行拉着往外走,而拉他的那个人,竟是一次也没有回过头。
直到那两个人走得连影子也看不见了,秦肃才敢放松下来,这一放松,腹中翻天覆地的疼痛感便加速袭来,肚腹的下坠感十分明显,是胎儿在疯狂地昭示自己的存在感。
秦肃蜷缩在地上,双手捧着发硬的大腹,又歇了会儿积攒气力,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一手捧腹,一手作为助力,缓缓挪动到老榕树那粗|壮的树干旁边。
腹中的疼痛再也没有停下来过,非但不停,还一波比一波更猛烈地袭来,秦肃眸子发红,紧咬着下唇,勉强调整到一个舒服些的姿势,松开外袍,只隔了一层薄薄的中衣,高高隆起的大腹上,抖动感看起来愈发明显。
随后,他闭了眼,微侧了头,将自己的裤子也褪到脚踝,曲起双腿。
他在做生产前的准备,他已是决心自己一个人把腹中的孩子生下来了。
活了七八百年,距离最近的孕妇只有聂清蕴,即便如此,聂清蕴生秦婉儿的时候,自有整个道宗最妙手的稳婆助产,他当时只是站在门外等候,并没有亲眼看着她生产,加之他自己这胎如今只有九月出头,照道理还没到分娩之日,先前也是期盼着还能堕胎,根本没有去了解生产的程序,哪知如今却要面临早产。
可是不知道详细的生产程序,还能不知道要把胎儿从腹中弄出去么?他从前曾试图堕胎,动过胎气,也流过血,如今那地方也正在流出胎水,那么,胎儿必然就是要从那里出来的。
想明白这点,他便憋着一口气,攥紧了半挂在肩头那件早已被血污染的蓝色掌门道袍,开始用力了,心里想着,只要胎儿能快点出来,他便能早点解脱。
他哪里知道,生产也是有讲究的,这呼吸吐纳和用力之法,用好了能减轻生产之人不少的痛苦,用不好,难产、大出血,甚至胎死腹中、一尸两命都是有的。
更糟糕的,是胎儿即将脱离母体,变成一个独立的个体,这孩子自打投生在秦肃腹中,便遭了不少罪,几次都差点见不到这个美好的世界,后来长大些了,更是皮得不得了,平日里以吸收秦肃身体里的灵力为乐,时不时便要把秦肃弄得浑身无力、头晕目眩,不得不要方回输送灵力来维持。
此时,更是毫无顾忌地疯狂吸收秦肃的灵力,身体筋脉中的吸收得差不多了,竟然吸起他的元婴之力了。
原本修行之人体质强健,生产应该比凡人容易些才对,可被这孩子这样一闹,秦肃身上的力气还能剩下几分?
用力的时机不对,身上的力气很快就用完了,加上呼吸之法也不得要领,秦肃指尖几乎要把平日里水火不破、刀枪不入的袍角抓烂,胎儿下移的程度却依然只是先前自然下坠那些,根本就下不来。
而秦肃的身体,却已然扭曲成了梨形,腰腹这块更是让人看得发怵。
“这孩子……当真磨人得紧……”染血的唇微微一扯,他自言自语,声音却低若蚊蚋,若非刻意趴在他嘴边仔细听,肯定听不真切。
肚子的疼痛已经蔓延到全身,全身除了疼,再感觉不到其他,而他,却是真的用不上力了,攥得发白的指尖突然一松,秦肃身形一歪,整个地从树干上滑了下去,颓然倒在树干旁。
秦肃心知自己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只剩残存的意念,还在支撑着他,此时肚腹再度猛然抖动两下,剧痛又刺激得他心神归位,他下意识地以倒在地上的姿势,再度进行事倍功半的用力。
他这辈子千难万难的都闯过来了,难道就走不过这道坎儿,要折在这里?
当真是时也,命也,罢了,或许……天道让他走到这一步田地,根本就是不想再给他一条活路了……
硬提起来的这口气一泄,几乎已经宣告着他正在走向末路。
是什么时候彻底晕过去的呢?秦肃记不清了,自然,也看不到身下除了透明的胎水,不知何时已经混合了鲜红的血水,而且即便他不省人事,这血水的量,却很快就要超过胎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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