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前方有不明机甲侵入,不过现在还没有动作。”
全意有些焦躁地盯着那个红点离他们越来越近,精神网数度张开,却始终没能察觉到什么;事实上,在刚刚萧繁指给他看时,他就已经暗自为这个突然出现的机甲而心惊。
照理说,一旦有这样的东西进入机甲的可监测范围,即使他没有铺开精神网,勤勤恳恳在舱内工作的智能系统也会立刻发出警告,而现在,系统像死了一样沉寂,他自己铺开精神网,也一无所获。
就像是…大海中,若隐若现的幽灵船。这个想法突兀地出现在了他脑海里。
而此时,其余人也已经进入了这个范围,同样看到了那个诡异的红色光点,在偌大的地图上甚至显得有些伶仃;眼看双方距离越来越近,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但出乎意料,对方与他们擦肩而过,从头到尾,好像根本没有发现他们的所在,又或者是发现了,但没有理会。
“奇了怪了,”全意盯着那个红点逐渐与他们错开,忍不住自言自语道:“难道真是幽灵吗?”
话虽如此说,他还是动作很快地将实时地图切成了外在的监控画面,只见在一片漆黑的宇宙中,那台机甲孤独地朝前漂着,灯光已经不那么亮;从他们的这个角度,只能照见对方尾部的一小块轮廓,尽管看上去似乎因为长时间漫无目的的飘荡而破旧,但依然不难看出其本身的墨蓝色。
是属于第一星系的产物。
后面紧跟着的他的属下切换到联络频道,谨慎地向他询问:“……对方似乎没有攻击意图,我们是否要将其击沉?”
“不用了,”全心盯着那点,悬着的心重重坠下,淡淡说,“应该是个无主的机甲,而且看这个损耗程度,也已经漂不了多久了。”
属下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对于这东西在宇宙间出现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疑问;毕竟进入宇宙时代,人类早就习惯了这样残酷的现实,就算科技再发达,也依旧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始有终地进入宇宙间、再平安返回,战争中就更是如此。
宇宙辽阔,成千上万的人永恒留在了这里,运气好的,在机甲里留了全尸,就像刚刚那样漫无目的地飘荡,一直到燃料用尽,才算彻底尘归尘土归土;运气不好的,连机甲的残骸都不能留下,奋斗终身,最后却只有宇宙记得。
不过生命来源于宇宙孕育,倒也称得上是另一种意义的死得其所。
全意收回了视线,重新将实时监控调整成地图模式,这才注意到萧繁很久没有说话,正出神地想着什么;他还以为是对方第一次直面这么残酷的事实,有些无法接受,于是好心地安慰道:“萧小姐也不必为此伤怀,人固有一死。”
“不是伤怀……”萧繁忽然低低地出声,神情有些挣扎,但是没一会就平息下来,又变回那潭不起波浪的死水。
该怎么说呢,难道说她在刚刚那一瞬间里,在看清那台机甲颜色之后,竟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个早就不在的人?
可是所有人都在为正事忙碌,所有人都已经从阴影里走出来,她不应该、别人也不需要再旧事重提,没有人会永远活在几年前,也没有人会记挂一个让他们颠沛流离且从头到尾都在欺骗的加害者。
“算了。”她抱紧怀中的东西,哑声说,“没什么。”
然而萧繁从未想到,在另外一边,那台破旧的蓝色机甲内灯光忽明忽暗,智能系统拖着一口将断不断的悠长吐息持续对舱内的唯一生命体叫嚣:
“警告,警告!燃料即将耗尽,系统将开启沉睡模式,警告!请尽快补充燃料!”
没有人回应它,整个舱内被反衬得更加寂静,似乎系统为之保驾护航的对象早就已经失去了活气;但离得近了,才能看到,对方的胸膛轻微起伏,双手双脚都被特制的铁链捆着,长度只将人保证在能勉强活动的一小个范围里,这人头发披肩,秀丽的脸上伤痕累累,满是凝固的深褐色血液,要仔细看才能看出,在脏污之下,竟然藏着个俏丽的女beta。
她对系统制造的噪音充耳不闻,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然而,跨过某一段路程,系统忽然更大声地叫道:“警告,发现不明身份机甲,警告!”
“吵什么,”她终于说话了,声音哑得不像活人,“死就死了。”
她死了,恐怕所有人都会拍手叫好吧?
反正从降生到死亡,她的存在就从来没有人期待过,这样和机甲一起消失在茫茫宇宙间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只是她还有个夙愿——
想到这里,她眼皮动了动,手心里倏然滚下去了个什么东西;细看,才发现是一枚暗红色的宝石胸针,沾着湿黏肮脏的汗渍,上面还留有经年来被磋磨的痕迹,就像是常常被人拿出来凝视把玩。
那东西一路朝前滚,最后在门边的一处杂物堆里停下,紧挨着一个墨蓝色烫金的卡片,隐约能看到卡片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个“S”;那人才动了动手指,艰难地爬起来想要去捡。
这两者本就不该沾上,也不该留有无望的期冀。
对了,她刚刚在想什么来着?夙愿、她能有什么夙愿?
兹逸脸上终于悄然滑落一滴泪,她无声地在空荡宇宙间张开嘴巴,接下来要说的话她已说过无数次,从回到她的主人身边,到现在被流放,像是在忏悔,可是表情却决绝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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