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在这片空荡的废墟中,余下的身影便只有观战的重岚二人。
那半大凤凰几乎是紧绷着神经,时刻屏息以待,但这么撑着过了片刻,他所臆想的那种翻江倒海的动静却迟迟没有出现,于是便忍不住朝重岚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我们就这么看着吗?”
“否则呢?”重岚冷漠道:“你难不成有本事阻止他们?”
话虽这么说,但重岚此刻垂在身侧的拳头却暗暗收紧了,尖锐的指甲几乎要将掌心抠出血来。
如果非要在雾隐和楚昱当中选一个活下来,那么权衡利弊,他自然还是偏向楚昱一些。毕竟雾隐现在的状态已经接近丧心病狂,而跟疯子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反之楚昱虽容不下他,但也未必一上来就会对他下死手,多半是会把他带回红雪涧,在全族人的见证下再做处置。
可是真是要如此,那他如今仅剩的那丝骨气,到那时恐怕也要半分无存了……
重岚闭上眼,任由往事一幕幕浮现出来。
曾经在族人面前放出的豪言,出走时一呼百应的傲然,宁愿背负叛徒之名也要出人头地的那份决心……年少气盛时的种种遭遇曾是燎原的野火,将他体内的不甘烧得热血沸腾,而现在,却像是汹涌而冰冷的海潮,反复冲荡着他日渐沉沦却依旧难以驯服的灵魂。
要逃吗?重岚内心煎熬无比,滚滚烟尘映在他的眸底,就像是惑人的毒瘴,而在破碎的结界外,方才择人而噬的那股洪流也失去了生机,化作了灰白的沉积物,静静覆盖在山体上。
没有比此时此刻更加绝妙的逃脱时机了,重岚心知肚明。
可要真是逃了,那想必今日的怯懦就会成为他心上一颗拔不掉的钉子,让他往后的道境再难有所突破。
但若不逃,就势必要摧眉折腰,形如草芥般地在楚昱或雾隐面前祈求一丝生路,思及此,重岚咬紧牙关,虽然一路走来,他已经抛却了太多东西,但唯独不想连这最后一点尊严也丢掉。
更何况是向那个人……向楚昱低头。
没错,其实仔细想想,活下来的人无论是楚昱还是雾隐都没有区别,左右不过是铡刀落下速度快慢的不同而已。雾隐的确暴虐无道,可难道楚昱就是厚德载物之辈了吗?
虽然红雪涧中的族人都将其视作神明,但重岚却从一开始就对其不屑一顾,只不过当年还只是少年人对众口一词的逆反心理,而这么多年来在雾隐手下东奔西走,亲身参与进六千年前的那些恩怨纠葛,却是让他掀开了一层层高贵洁白的面纱,看到了这个传说中妖主隐藏在重重光环下的真面目。
——低贱的出身、极重的功利心、为了向上爬而不择手段的疯狂、必要时可以巧言令色的姿态、能割舍一切私欲的冷血……种种负面甚至相互矛盾的性格组成了楚昱,或许这些东西可以糅杂成一个难以撼动的上位者,可却并不是一个令人心生向往的人格,一个浩气凛然的领袖。
说到底,只是时势造英雄罢了,脱离了那个充满机遇的乱世,楚昱也不过是在众生百态中一个汲汲营营,沽名钓誉之辈而已,手腕并没有高明到哪里去,证据就是现在的妖主不是他而是重苍,而曾经被囚禁的经历和如今遍布妖界的追捕令都是其最显眼的耻辱架。
在退缩和不甘的情绪过后,最后在重岚心底涌上来的是触底反弹的愤懑,他反复咀嚼着那些证明楚昱不堪的言辞,仿佛那是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是能唤醒他背水一战勇气的唯一力量。
不能逃避。
重岚品尝着口腔里渐渐蔓延开来的铁锈味,魔怔般地默念着,而与此同时,身旁的半大小子却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重岚心中顿时一凛,但视线还没来得及转过去,就先感觉到一阵强力的罡风狠狠拂面而过,夹杂着数不清的灰尘和碎石,就像是想要生生刮掉他二两肉一般,硬是让他抵不过后退了两步,而那只半大凤凰更是直接被压迫回了原形,顺着风势打着滚地被吹飞了出去。
重岚抬起胳膊护在脸前,从刻意露出来的缝隙中,他勉强看见前方的烟尘已经被吹散大半,空旷的场地上渐渐浮现出了三个人影。
他瞳孔一缩,知道情况有变,便立时集中妖力在瞳孔上,隐约间就见其中一人似乎正半跪在地上,而前方有一人正护在其身前,与对面那个人影遥遥对峙。
怎么回事?怎么会又多出一个人来?重岚急速思索着——那个负伤在地的人影应该是楚昱,那远处与他对峙的就必然是雾隐了……可如此一来,那护着楚昱的人又是谁?
他敢确定从雾隐冲入烟尘到现在,没有任何气息再闯入金沙洲,这么说来,难道这个人是在结界还完好时,就与楚昱一同混进洞府的?可雾隐和楚昱刚冲突时怎不见他出来援手?是藏在哪里?而且能从雾隐手中救下楚昱,想来这人修为也不会低于终焉态。
重岚咬牙。
从什么时候起,终焉态竟变得如此不值钱了……
还有楚昱,运道总是如此之好,明明是被逼近绝路也能起死回生,是不是天道就是偏爱某些人?
然而他心底的不忿那三人却并不知晓。
在弥漫着细小浮尘的战局中央,雾隐神情扭曲,他看着对面的男人动作仔细地将楚昱扶起,几乎要嚼穿龈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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