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知为何,这个少年却总让他觉得十分奇怪,在殿前那会儿明明八面玲珑,轻易就让斐来吃了苦头,可现在却又像少不更事一般,实在诡异。
“你……”玉儿蹙眉刚开口想询问两句,外面就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
“不好啦!禁地宝物失窃,快去禀告主子!”
“速速封闭结界,那窃贼定然还在洞府中,不能让他逃走!”
玉儿闻声眉头微紧,放下衣物走到殿门前察看,而这时一道红光也趁机重新摄入那少年灵台,只见其脸上的迷茫霎时便尽数褪去,楚昱睁开眼,听见外面的动静后便略一沉吟,立即放下茶盏故作惊慌地来到玉儿身旁道:“怎么回事?好端端为什么会有宝物失窃?难道是府中出了叛徒吗?是不是那斐来妖君不服大王管教?否则整个洞府都被结界遮蔽,又怎么会进来外人?”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最后一段
第94章 殿前对峙
玉儿寻常性子看上去再沉稳早慧,但终归也不过是个未到及冠之年的凡子,哪里懂得这话中暗含的春秋笔法。
于是在听了楚昱的一连串推问后,轻而易举就受了引导,抿了抿唇道:“我也……不清楚,但是洞府结界的阵法是主子引星辰之力亲手所设的,所以若是没有持令者的引入而擅自强闯的话,那主子必然会有所察觉……”
他这么说自然就是起了怀疑,楚昱见状趁热打铁地佯装慌乱道:“那看来就一定是府中人在作乱了?这该如何是好?”
“也未必……”玉儿还是谨慎,说话都留着几分,他走回殿中,把方才的衣物交给楚昱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主子定然都将人召集到了正殿,我这便去探探情况,你先把这衣裳换了吧,不然待会儿在座前失了规矩。”
那是一件朱底玄纹披皂纱的行衣,没什么特别的款式,但却引得楚昱眉头微蹙,以致在顿了一瞬后,才不动声色地将之接了过来。
待玉儿离开,楚昱拐进了内室,缓慢将衣衫套上少年纤细的身躯。
穿戴整齐后,他抬起头来,看着铜镜里那熟悉的装束和青涩张扬的眉眼,恍惚又好像回到了手刃楚玄的那个黄昏,那个让他登上巅峰又让他失去所有的开端。
……
……
正殿内。
“现在结界已被我用九绝阵法彻底封闭,但凡修为在我之下者,一旦引动此阵便会必死无疑。”雾隐嗓音冰寒,阴鸷的目光扫视过殿中的每一个妖怪,道:“哪怕持我出入令者也不例外……你们现在可有什么要与我说的?”
众妖面面相觑,他们知道雾隐此话是怀疑禁地失窃一事是府内之人所为,但这也在意料之中。毕竟遮蔽洞府的琉璃结界便是由雾隐亲手设下的,这么多年从未出过差错,哪怕如今府内出了事,但谁又会第一反应去质疑自己的布置呢?
雾隐不会,而他们却是不敢。
正因此,这些妖怪虽然暗自里颇有微词,但却没一个敢站出来辩驳。
气氛僵持了半晌,眼看雾隐即将发怒,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妖才硬撑着头皮站出来道:“老身才想起……禁地原也有少主所设的星罗阵法,那阵法也绝非是寻常之辈所能破解的,就连出入令也是对其无效,而咱们府中又哪有此等可以瞒过少主法眼的人?……所以老夫细想之下,觉得此事还是蹊跷,恐怕是有什么疏漏未曾被发现,但是以老身的眼界恐怕是寻不到关键,只能靠少主明察秋毫了。”
这老妖是原本雾隐母亲宫中留下的老臣,到这个年岁也已经要大限将至了,因此他的话雾隐还是能听进去几分的,哪怕是听出了他为在场众妖的开脱之意。
只因回忆就像是平常被忽略的臃肿河道,然而只需一个晃荡,那些过往的潮水便会瞬间泄洪而出,雾隐此刻轻缓地眯起眼,灰蓝的眸色像幽远星河般俯视着殿下的众妖。
其实他也是经由老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那个自己许多年前设下的星罗阵法。
当时他挖了那梧桐树妖的心,从穹屠山顶逃下来,在费尽千辛终于解掉了楚玄的咒术后,却丝毫没有夙愿得偿后的欣喜若狂。
空洞、麻木、惝恍、无措。
一切感触好像都和过去身在诅咒中的千年时光没什么两样,直到他想起楚昱的死亡,眼前浮现出那炽烈的火焰,鼻息间仿佛嗅到那灰烬的异味……慢慢地,痛苦才终于像是迟来的蛇毒般蔓延至心肺。
讽刺的是,那一刻他竟然从疼痛中获得了久违的满足,就像是天生眼盲的人终于看到了色彩……于是他狂笑不止,却又笑中带泪,胸腔里的悲恸后悔和重生的喜悦交织碰撞,他感觉整个人乃至整个灵魂都被撕裂了,摧毁的部分再也无法修补,从今往后,一切只是为了活而活。
他不再是楚渊,也不再是雾隐,摇摇晃晃形同游魂般穿过茫茫世间,最后竟然是回到了金沙洲——那个象征开始和结束的地方。
不知是什么驱使他留了下来,即便可以缅怀的一切都已经面目全非,不复存在了,但他还是固执的去追寻那些虚无缥缈的影子,建造了一个个肖似往昔的场景,将所有前来投靠他的小妖都纳入门下,孜孜不倦地去制造喧闹繁华的假象。
而也就是在这期间,他发现了楚玄留下的那个界中界,可却丝毫没有探索它的意思,他憎恨这个陌生又疯狂的父亲,就跟憎恨后来的楚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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