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越也没时间再寒暄下去,直接进入正题:“您还记不记得之前开的电台节目,有一期讲科幻小说《索拉里斯星》?能给我们讲讲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吗?”
明晖略一思索,也没问原因,便大致概括起自己当时的节目内容。时隔很久,他说起这些时却很熟悉,就好像才刚刚下播一样:“这是很久以前一个叫斯塔尼斯拉夫·莱姆的作家写的故事,索拉里斯星指的是人类新发现的神秘星球,它的表面是一层胶质大洋,是人类无法理解的整体智慧生命。空间站里的科学家们发现在大洋的作用下,自己死去的爱人和亲人会重新出现在面前,那些人以为自己就是真实存在的人。索拉里斯星能将人最隐秘的记忆具象化,它既不主动伤害人,也无法被人类了解,它只是存在着,但这足以引起人的恐慌。”
“整体智慧生命?”娄越问。
“对,我记得当时在节目里说,这本书抨击了人类中心主义,这颗星球充满了不可知,故事到结束处也没有给出任何解释和答案,但读者对此可以有自己的思考。如果宇宙中真的存在这种我们不可知的生命形式,那有没有可能它早已出现在地球上,只是我们一直没有察觉到。地球上的海洋有没有可能也同样自成生命体?或者说,不止是大洋,我们身处的这颗星球有没有可能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生命体,我们和其他生物都只是不同种类的细胞?再或者,某些物种一同构成生命,将我们排除在外?甚至说,自然万物本身可以向下兼容,为了跟我们沟通或者消灭我们,具象化为一种我们人类能理解的生命形式,而我们到灭绝时还稀里糊涂,一无所知?”
言艾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么多未知,听起来像是个恐怖故事。”
“未知能产生的不止恐惧,还有美。”明晖说,“反正对我来说,如果能喝点东西就更美了。说了这么多,你们俩到底什么时候能给我口酒喝喝?”
看样子眼前这人已经不是明晖了。
娄越看着没正形的小庄,说:“你知道我们刚才讨论了什么吗?”
小庄不答话,一副没有酒就不陪聊的架势。
“应该知道,施荨她也是,”言艾顿了顿,说,“分界没这么明显,只看愿不愿意。”
“算了算了,便宜你们了,我对你们刚才这个话题还挺感兴趣的,来聊吧。”小庄说,“你们刚才不就是在聊庄子吗?这我熟啊,老本行。”
言艾突然冷不丁地站了起来,把小庄和娄越都吓了一跳。
“我记得你上次昏迷意识不清的时候,还有醉酒的时候,要么是在会议桌上写逍遥游,要么是在谈齐物思想。”言艾说,“施荨在高烧时也会念叨类似的东西,说病毒就和人一样有意识,宏微观的界限不存在,人本身就是病毒,我一直当她烧糊涂了。”
娄越:“所以你现在觉得是什么?”
“连结在海鬼间是普遍存在的,我们一直没弄懂它的载体是什么,只是将它归为一种无线电信号。如果载体是病毒、基因或其他提取物呢?”言艾忽然说:“我们之前把太多注意力放在冉喻身上了,也许线索的提供者不止冉喻一个。”
主城内现在已知与海鬼病毒或基因有联系的人还有两个,元琼和施荨。而元琼由于被注射了更多含有改造后的海鬼病毒提取素制成的记忆试剂,是感应更多的那个人。他们本身可能就受连结的影响,但由于自己的人类身份和立场,会不自觉地向人表露一些东西。
就像是冥冥中有什么在指引,可能连小庄和施荨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这样,但他们就是这样说了做了。
“我有一个猜测。”言艾说,“虽然听上去像是胡扯,但目前来看,没有别的东西比它更有说服力。”
娄越:“我可能和你想法一致。冉喻那天说得没错,确实是‘它’。”
言艾点头。
尽管难以置信,但如果这个猜测是对的,那么之前所发生的许多大大小小的事情所显露的端倪都能被对应上。种种怪事都能得到解释。
贡潇所传播的邪|教信仰并崇敬海鬼,他告诉信众,人与人应该打破边界、融为一体;在元琼转述的贡潇体验过的神迹中,所有人亲密无间,感受互通;小庄每次出现,都在大谈特谈“逍遥齐物”,意在表明万物浑为一体,没有根本区分;冉喻在那天的婚宴上所犯的语法错误,屡次将“它们”那些海鬼说成“它”;丁队长说自己被一只海鬼救了,可明明冉喻连结着的海鬼有且只有冉丘……
原来,屡屡受挫的科研工作者们一直以来忽略了最基础最根本的问题:海鬼究竟是什么?
海鬼到底是什么。回答这个问题或许比回答“人到底是什么”还要困难百倍。
人类一直以来都在先入为主地以人一样的个体的视角来衡量海鬼的计量单位,而事实上它们也许并不是单个的独立的,它们的存在就像是个体中的一个个细胞。
换句话说,这千千万万、铺天盖地的所有可怕怪物——共同组成了“一个”海鬼。
作者有话要说:
《索拉里斯星》,斯坦尼斯拉夫·莱姆的科幻小说,很好看。书内容很丰富,主题跟这篇文没啥关系,我概括和分析能力都不行,就用来推个剧情。朋友们感兴趣的话可去康康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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