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对燕鸢说过魔尊很在意他这种话,这段肮脏的过去,他一个字都不想提起。
燕鸢在假意劫持他前,只说叫他陪他演一场戏,一场兵不刃血、能让神族不战而胜的戏。
起初他不明白燕鸢想干什么,这时终于明白了,燕鸢想用他的命作筹码,逼魔尊放弃族人,自我了结。
这在宁枝玉看来是一件无比荒唐的事情,像那样的魔头,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渺小的人族去死,魔尊也许会变着法子讨他欢心,可代价绝对建立在没有任何损失的情况下,就像有人愿意哄一条小狗欢心,却绝不会有人愿意为了一条狗去死。
真正的爱,应该是喜对方所喜,痛对方痛,魔尊将他囚在这里整整四年,从来不曾真的顾及过他的感受,他跟一条毫无尊严的狗没有任何区别。
“没用的……他不会因为我妥协的……”宁枝玉嘴唇冻得青紫,说话的时候微微打着颤,单薄的身体在发抖。
他的身体这样弱,哪里受得起这样的冻,魔尊知道他定然很冷,定然很害怕。他不知道,宁枝玉只要是在燕鸢怀里,哪怕是被一把明晃晃的刀抵着,在宁枝玉心里都比在他身边强百倍。
他什么都来不及想,就记得那夜的话,他很认真地说过,不论发生什么,他都会保护他,即便是用命。
于是他说。
“好…我来替他受。”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你自由了
魔尊的神色那样坚定,一如他每回喝醉酒对宁枝玉吐露情谊的模样。在很久以前,他曾听下属说过人族时兴为爱殉情,若是不能拥有对方,便连死都要死在一起,到阴间去做鸳鸯。
他向来对那种蠢事嗤之以鼻,他们魔族是不这样的,魔族好像生来就性情薄凉,嗜杀成瘾,情爱于他们而言是很稀有的东西,只存在于少数高等魔物之间,即便拥有,也不会重过自己的命。
幼时偶然听到父王母后的对话,万万年前,初代魔王娶了一个人族为后,他们一家子兴许是延续了那人族的血脉,因此骨子里总有些痴情的秉性。
父王待母后一往情深,两位兄长亦是对嫂嫂痴情专一,不似其余那些高等魔族般后院妻妾成群。
魔叁原以为没有遗传那情种的魔唯有自己,后来才知晓,原不是如此,他只是还未遇到真心喜欢的人,若是遇到了,便是连命都可以丢掉的。
就像万年前那场神魔大战中,为妻女挡剑身亡的大哥。
他们终究是一家子。
“好啊,将你手中的魔刃捅进自己的心脏,我便将他放了。”微讶过后,燕鸢淡笑。
没想到魔尊答应得如此痛快,他原本并不确定宁枝玉对于魔尊而言是怎样的存在,他在赌。赌魔尊喜欢宁枝玉。
能在魔头手中完好无损地活到现在,这本身就是件奇怪的事,虽然见到宁枝玉时他的手脚被魔锁链束缚着,可束缚他的每一只镣铐上都包裹着细致的牛皮,这证明,魔尊不想宁枝玉受伤,哪怕是一丁点儿小小的伤口。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同样感到诧异的还有被燕鸢用匕首挟持在怀中的宁枝玉,他看着魔尊冷酷的脸,轻喃道:“不会的……他不可能为我死的……”
“当心有诈……”
“不,他会的。”燕鸢观察着魔尊的神情,笃定道。
下方正与神族撕杀的几名魔将抬起头焦急地朝魔尊吼,叫他莫要鬼迷心窍,但没能阻止魔尊缓缓抬起魔刃的手,他低声说。
“好。”
魔刃仿佛感觉到了主人的意图,不安地嗡鸣颤抖起来,黑红的魔气绕着半弯的刀身,时浓时淡。魔尊对着手中魔刃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声。
魔将们被神族缠着脱不开身,只能疯狂地朝魔尊吼着,意图阻止他们的王为了个人族自我毁灭。
“王——不要——”
“他根本就不爱您——!!”
谁在下方这样嘶吼着,魔尊听到了。他知道宁枝玉不爱他,他比谁都清楚。
他的阿宁不仅不爱他,还很讨厌他。
按理说,他是不应该为了一个不爱自己,只会对自己冷眼相待的人去死的,可事实上,光是看到宁枝玉被人用刀抵着脖子,流了那么点血,他便觉得心脏好似被捅了刀子,连呼吸都害怕得在发抖。
那比让他自己去死还要难受。
属下说得对,他可能是疯了。或是种了蛊,那种蛊名为阿宁,比魔蛊还要厉害。
不知道是何时开始越陷越深的,最初似乎只是不满于宁枝玉待谁都温和有礼,偏偏见了他如同粪坑中的臭蛆,堂堂魔尊几时被身边人这样唾弃过,他愈是厌恶他,他便愈是想看宁枝玉对他笑的模样。
但他先前从未喜欢过谁,哄人这种事他是做不来的,毕竟身为魔尊向来只有旁人讨好他的份儿。
倒是潜心地同下属学过,讨好人该投其所好,他记得宁枝玉喜欢看书,便去凡间淘了不少,还买了文房四宝,不定哪日宁枝玉心情好了便想吟诗作赋。怕自己亲自送给宁枝玉,会被一股脑扔出来,于是每回都叫下属送。
他的心意对方应当是没有感知到的,或者感知到了依然不屑一顾。魔尊其实清楚是后者,但他不愿意多想,哪怕宁枝玉的话说得那样恶毒,他还是痴心妄想,妄想有一日这个人族会被他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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