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他竟还在用这样可笑的话来试图拉回江棠舟。
江棠舟头也不回的说到:“你们勤国人可有哪一刻将我当作人看了?”
“哀家自问这么多年对你不错,”卜氏双眸血红的瞪着他,“将你做成人蛊伤你害你的人又不是哀家,你何苦将怨恨都发泄到哀家身上?”
“是啊。不是您。”江棠舟缓慢的回过头,目光落到她的身上,轻轻的笑了笑,低嗤般道,“太后娘娘,这些年,您若不是以蛊药来控制我,我恐怕早就不在勤国了。”
“哀家……”
“少跟她废话。”殷问峥握住江棠舟的手腕往后一扯,道,“都拿下,格杀勿论。”
殷问峥此话一出,那卜氏便知自己大势已去,情绪彻底崩溃,歇斯底里的吼道:“你就算去了恒国也没用,没有药,你早晚都要死!”
殷问峥眼神陡变,攥住江棠舟的力气都多用了几分,抑制着心头的怒火又加上一句:“这个老太婆抓活的!”
那卢沿风早趁着卜氏与江棠舟谈条件时偷摸往密道处跑去,卜氏转身见他都已经要出去了,连忙吼着丧家之犬般急匆匆的往里头赶,殷问峥哪可能这般轻易就把“药”给放走了,松了手就要上去抓人。
岂料刚松了手没一息时间,就听得听雨突然发出一声惊叫:“爷——您怎么了!”
殷问峥回头望去,却见方才还好好的江棠舟突然倒在了地上,浑身止不住的抽搐着,他似乎在竭力控制自己的动作,可根本就控制不住。
这是头一回殷问峥看到在大白天里发病的江棠舟,他的皮肤下层像是有无数只虫子来来回穿梭着,让他的皮肤鼓起一个又一个的小包,瞬间猩红的双眸如要滴血一般,看上去格外可怖。
听雨握住江棠舟的一只手,殷问峥则迅速的转身一把将江棠舟搂入怀中:“阿棠……阿棠?”
哪里还顾得上不远处的卜氏和卢沿风。
“蛊药呢?”
殷问峥猛地撇过头看向听雨,神色阴戾的问道:“药呢?!”
听雨哪层见过殷问峥这般凶狠的模样,本就一直忍着的眼泪唰一下便下来了:“爷……爷前段时间身体一直都不大好,这蛊作祟了好几回,剩的那些药全都被用完了,如今……如今已是一粒都不剩了……”
“啪”的一声,殷问峥手中握着的剑柄竟就被他这般捏出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缝隙:“没药了?”
“是……”听雨握住江棠舟的手腕,自己的手也跟着在不住的颤抖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方才……方才燕青不是给了一粒?”
“……不要。”
一直晕晕乎乎的江棠舟突然伸出手,握住了殷问峥的手腕:“我不想……不想用那一粒蛊药……”江棠舟认真的望着前方,尽管他根本不晓得殷问峥是不是站在那里,“我不想用,好吗?”
殷问峥看着他痛苦地浑身抽搐,却还要强忍着这般的痛苦,深吸了一口气,撇开视线道:“好。”
江棠舟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浑身骤然一松,就这般晕了过去。
而那作祟的人蛊似乎感受到自己寄生的主人不行了,速度也逐渐变得缓慢起来。
殷问峥沉着脸将江棠舟打横抱起,大步往外走去:“去找宫中太医。”
碧根忙应道:“是。”
…………
信鸽飞出,带着殷问峥的言语飞过子行山,飞过死人漠,往恒国京都而去。
殷问峥遥遥的望着,见那信鸽已经不见踪影了,才收回目光。
碧根仍在看着:“陛下,末将已经派人去接林太医了,但就算快马加鞭,少说也要十日时间,这期间祯王他……”
“先将勤国这边有名的全都聚拢过来,”殷问峥面无表情的说道,“一个也不能少。”
“是。”碧根接了旨,匆忙领着人往宫外去了。
殿内,江棠舟仍处于昏迷状态,时不时紧皱着眉头,兴许是做了噩梦。
殷问峥坐在一侧,伸出手轻轻碰他的额头,试图将那个皱起来的“川”字抚平,他不知道江棠舟梦到了什么,但希望他的梦里可以什么都不要有,能够睡一个安心的好觉。
江棠舟的双眼就那么闭着,毫无生机的躺在床上,让殷问峥心里升起一种患得患失的难受来。
“阿棠……”殷问峥吐出一口浊气,指腹轻轻的蹭了蹭他的嘴角,说到,“阿棠,我反悔了,你答应我的三件事,一件不能少。”
江棠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殷问峥说的这句话了,眉头竟又轻轻的皱起来,好似在回应他一般。
殷问峥弯了弯嘴角,轻声道:“最后一件,我要你好好地活着,这一生都要陪在我的身侧。一刻也不能少。”
江棠舟做了一个极冗长的梦。
这冗长的梦几乎回顾了他的一生。
只可惜前面几年有母妃陪着的生活格外的短暂,好像一瞬便过去了,后来受苦受罪的日子,反而格外的长,长到像是永远都没有镜头。
更年轻一些的时候,他也有豪情壮志,想着有朝一日颠覆勤国的政权,自己真真正正做主自己的命运,后来病越来越严重,他想的就是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苟延残喘的活着。
看似平平淡淡,实则随波逐流,能活便活着,活不下去了,便算了。
直到遇见殷问峥之前,他一直都是如此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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