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脑袋一缩，惊恐地爬着远离母亲，站起身来跑了出去。
    顾不得地上的碎玻璃，顾不得掌心小腿和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他一心想着，离开，离开这里。
    唐诗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挨到邻居家的。
    再次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时候，是唐钰抱着自己的胳膊在晃，“哥哥哥哥，你受伤了，疼。”
    他低头看着妹妹稚嫩的小脸，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她知道真相。
    唐钰见哥哥没回应，心疼又委屈，“我不要花花了，哥哥不疼，哥哥不气。”
    声音软糯，一点点地将唐诗拉回现实。
    “好，不要他了，哥哥没事，晚一点带你回家。”
    小孩子的一颗心里装不下许多事情，唐钰听到哥哥没事，就又跑去邻居阿姨身边玩了起来。
    “诗诗，你告诉阿姨，怎么把脸弄成这个样子了？”，邻居阿姨将他拉到角落里，满是担心。
    “阿姨我没事，路上摔了一跤，脸碰到石头上了。”
    阿姨摇摇头，什么样的石头是五指的形状啊？这孩子一定是挨打了。
    她找出冰块和毛巾，包在一起帮眼前倔强又沉默的孩子消肿。
    “阿姨”，唐诗的声音很轻，仿佛一阵过耳的风，“这事可以替我保密吗？求您了。”
    她的手一顿，这孩子一定是怕家里人责怪吧，“你放心，阿姨替你保密。但你要答应阿姨，以后不能再和人打架了，可以吗？”
    唐诗轻轻点头，眼睛里有一小汪泪，明明已经那么多了，却还固执地不肯流下来。
    阿姨叹了口气，拍着唐诗的肩头，安慰着，“没事了，哭吧，阿姨不告诉别人。”
    眼泪一滴，两滴，拍打在唐诗紧攥着的手背上。
    原来眼泪是烫的，烫得他心里发疼。
    他以后就没有爸爸了。
    哭吧，不要让妹妹看到就好；哭吧，今天哭过以后就坚强起来。
    在阿姨家待到了傍晚又吃了晚饭，唐诗估计了一下，母亲的情绪应该已经稳定了。他和阿姨道了别，就带着妹妹往家走。
    他一边走，一边盘算着要怎么说才能让妈妈消气。
    刚走到门口，却发现门又是虚掩的。
    心底涌起不祥的预感，唐诗嗓音颤抖，“芋头乖，在这里等哥哥一下。”
    唐钰懵懂地点头。
    推开门，屋内一片凌乱，地上的玻璃碎片没有收拾，衣柜大开着，里面的衣服空了一半，组里的摆设七扭八歪。最重要的事，他们的母亲不见了。
    唐诗捂住嘴，用自己全身的力气捂着，他怕一松手就会控制不住地大喊。
    他感到恐惧，不知道要怎么办，妈妈她是真的不要他们了吗？
    牙齿因为紧张已经咬破了手心的肉，唐诗感觉不到疼痛，却能感觉到口中的血腥味。
    惊恐中他想要松口，却越紧张越咬紧牙关。
    “哥哥”，门口穿来唐钰稚嫩的童音。
    对，他还有唐钰，还有妹妹，他不能慌，他要是慌了要叫芋头怎么办？
    慢慢松了口，唐诗随手抓了件衣服擦了下手上的血迹走到门边。
    他尽量放柔声线，“芋头，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唐钰眨着眼默认。
    “你闭着眼睛，我指挥你，看看我们够不够默契，能不能安全到达我们的房间。”
    “好～我和哥哥最默契！”，唐钰喜欢这个游戏，迫不及待地闭上了眼。
    唐诗抽了抽鼻子，开始指引着妹妹绕过那凌乱的战场，一步一步地走回他们的小屋。
    还好，这里还和他们离开时一样。
    “到啦！”，唐钰激动地睁眼，抱着花花在小床上欢快地蹦着。
    “芋头真棒”，唐诗逼迫自己扯出一张笑脸，脸上还隐隐作痛，“乖，在这里陪花花玩，你都一下午没理她了。哥哥就在外面待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唐钰懂事地点头，“哥哥去吧。”
    推门走出小屋，唐诗无力地脚下一软，随即扶着门框站了起来。
    找出扫把和抹布，他开始打扫整间屋子。
    小屋里不时传来唐钰银铃般干净的笑声，唐诗暗暗发誓，他会永远守护住芋头这样的笑声。
    谎言又如何？就拼了命，也要给他的妹妹留一片净土。
    这些黑暗，这些痛苦的真相，他一个人背负就够了。
    “爸爸妈妈不见了”，唐诗斟酌着词句，“哥哥去帮你找他们。但哥哥不在的时候，你要听阿姨的话，知道吗？”
    唐钰委屈极了，两只小手抓着哥哥的一只大手，“爸爸妈妈不要我了吗？是我不够乖吗？我会乖的，哥哥你别扔下我。”
    唐诗心里疼得滴血，“芋头乖，芋头最乖了。哥哥这就帮你去找爸爸妈妈，一定会回来接你的。哥哥没骗过你，对不对？”
    唐钰将信将疑地点头，哥哥确实没有骗过自己，“我听话，但，哥哥早点回来，不要骗我。”
    保证了再三，唐钰终于答应了在邻居阿姨家寄宿。
    “阿姨，给您添麻烦了，我…”
    “你这孩子”，阿姨打断了他，“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一个人住，有芋头这样的小人精陪着我，我还要谢谢你们呢。你放心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小社区之间消息本是传的极快，但在邻居阿姨的有意引导下，舆论很快变成了这家的大人突然失踪，其它细节十分模糊。
    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家长，阿姨心疼的紧，叮嘱了唐诗几句，就进屋给芋头准备午饭了。
    唐诗踏上了去s市的路。
    他昨天整理房间时翻到了他们妈妈的一些远房亲戚的联系方式。
    趁唐钰睡着，他偷偷拨了电话过去，确认了妈妈已经回了老家。
    电话那边的人又很热心地提供了他妈妈的地址，唐诗赶紧找了纸币记下。
    这是最后一丝希望，他要去求她。万一呢？万一妈妈回心转意了呢？
    他可以打苦工养活自己，但唐钰呢？她还那么小，她需要一个家。
    哪怕这个家不幸福，不完整呢。
    唐诗带上了家里能找到的所有的钱，他握了握拳，攥紧了写着地址的纸条，这次即使被打死他也不会退缩了。
    他没想到的是，他这一去，就去了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