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晓得好像是小姐和夫人吵起来了,之后就……夫人还说要把小姐送去巴黎读书。”
“……”岑恒一阵无语凝噎,这又是折腾什么?
“成吧,我看看去。”
岑恒端着小托盘上了二楼,曲指轻轻扣了扣门。
“开门,美团外卖。”
没动静。
这不对劲啊……怎么不让他滚?贺见温贱兮兮地想。
他 * 象征性地压了压门把手,轻而易举推开了,于是顺着门缝挤了进去。
房间里格外安静,时晚缇坐着床沿,对着一张照片愣神。
听见动静微微侧了侧头,岑恒手一抖,险些把那碗面甩飞出去,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一句:“靠,时晚缇你招鬼了吗?!”
对面那人微微蹙眉,明显有些回不过神:“你被鬼撵了吗。”
“被你撵了!”说罢,两人皆隐约觉得这对话有些耳熟,岑恒稳了稳手里的面,踢上门,边把碗推过去,边惊恐地看着她:“这就是女人卸妆后的样子么……”
时晚缇最讨厌别人评价她的外貌,无论好或坏,然而想象中的唇枪舌剑没有袭来,岑恒这才端正态度,仔细打量她。
“可能吧……是有点憔悴。”时晚缇摸了摸自己的脸,神情恍惚:“你来干什么的?”
“我?跟着老头子来的,我倒想问,你这是怎么了?你们学校论坛那帖子我看了,一派胡言,全是扯犊子,也就嘴毒这点还有点可信度。这种东西,找管理撤了,找几个关系好的作证,你不能一点人缘也没有吧?再晒一晒你这么些年的证书奖杯,多好解决,人都是健忘的,时间久了自然会压下去。”
“……是担心姑父?那更不会有事了,这么多年的业绩不会因为一次流言毁于一旦的,早年遭了多少眼红病的陷害,那些人的手段可比这高明多了,也没事不是?”
岑恒观察着她的脸色,犹豫半晌,小心翼翼地问出了那句话:“你……和姑姑吵架了?平时不是忍者神龟吗?怎么这次忍不住了。姑姑也是,再怎么着也不能关人禁闭,这都什么年代了……”
时晚缇不说话,手中的相框倒扣在纯棉的白色裙摆上。
她一向热爱浓重的颜色,正如她本身的性格一般热烈,但衣柜里的衣服款式充满花样,颜色却总是淡极了。
是她。
又不像她。
“算了,不重要,先吃点东西吧,小葵给你下的,垫垫肚,别跟自己过不去。”
她一直不说话,急得岑恒抓耳挠腮,平时用来哄小姑娘那一套套也完全用不上,憋了半天只得叹口长气,把面推到人跟前。
那是一碗极其普通的素面,大概是不敢弄出什么动静,偷摸煮的。
看着有些像乌冬的手擀面,上面窝着一个荷包蛋,撒着一小撮香葱末,还有几片罐头肉。
汤里没什么颜色,看着清汤寡水的,岑恒甚至怀疑跟前这位向来嘴挑的主压根不会动筷子。
时晚缇盯着那碗素面,脑子里蹦出来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其实我不爱吃葱。”
“……我的姐,都什么时候了,有吃的就不错了,你想把自己饿死还是辟谷成仙?”
岑恒觉得自己脑壳子跟蠢蠢欲动的火山似的,马上就要整个迸发炸裂了。
“再说了,以前也从来没见你把葱挑出来过啊,谁知道你吃不吃……”
“缇缇知道。” *
没头没尾地,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
岑恒一愣,像落潮时被海水遗落在岸边的鱼似的,楞楞地张着嘴,闭上了又张开,欲言又止中,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无端变得复杂起来。
“她说我配不上这个名字,是我让白纸一样的人沾上了污点,是我……毁了缇缇的人生。”
……
长久的沉默。
空荡荡的房间里,一时间只有碗筷碰撞的清脆响声。
“我……我不明白,人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姑姑还是不能放下?”
“小恒,我也是一样的。你看这家里,有谁真正放下了?”
岑恒的脸色一瞬变得十分难看:“可我不明白,同样是自己肚子里掉出来的孩子,有亲疏的差异不是不可以,但也不至于……区别对待到这个地步。”
“人心里都是一杆秤的,我和缇姐不常见面,我知道她是个很温柔的人,但我更愿意偏向你。人已经不在了,这十几年,明明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有,在姑姑心里却是鸠占鹊巢?凭什么?”
“对不起……我真的不能理解。”
岑恒一口气说完,对面那人的神色却始终淡淡的,仿佛听进的都是旁人的事,于是他便像被针戳了的皮球似的,顿时泄了气。
“父母孕育、诞生一个孩子,是为了和他们感受爱与被爱的,这是相互的感情,不代表他们就能把你像个玩具一样摆布。老头子也劝过你不少次了,今天我也想说。茜姐,你该拥有自己的人生。”
时晚缇低垂眼睑,认真地吃着那碗素面。
她想起小时候,因为不懂事第一次被关禁闭的日子。
空荡荡的房间里,她只会坐在床沿安静地掉眼泪,等哭累了,十点的钟一响过,门外就会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以及一声微弱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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