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人举着录音笔和摄像机,用飞快的语速问着眼前这个少年。
半晌,少年开头淡淡道,“我说假话的时候,你们不信,我说真话你们也不信,现在……”
他停顿了一下, 莞尔笑道,“我觉得我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大家关注官方发布就好了,我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明天还要上学,不好意思了。让让。”
记者们哑然,看他拐出了法院,这一次,没有人再像从前那样,追着他跑。
走了一百多米,林杭看见翟一旬站在樱花树下。
他今天和林杭一样,穿着一件牛仔衬衫,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两段白皙的小臂,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正拿着一瓶橘子汽水朝他招手,有樱花瓣飘落在肩头,他轻轻拂了拂。
“渴了吗?给你买的,天气越来越热了。”翟一旬把橘子汽水递给他。没有问他任何庭审的事情,也没有问他父亲的事情,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去年夏天他在做什么。说如果能早些认识,或许去年夏天还可以一起打打球,游个泳。
父亲的骨灰盒一直在家里好好地放着,庭审后林妈妈的身体也好了一些,两人特意将葬礼延迟到了庭审结束后,只为让林晋安心下葬。
公墓里绿树茵茵,阳光灿烂,和一行黑色衣服的人形成鲜明对比。参加的人不多,只有林家的五六个亲戚、林晋生前的好友和翟家人。林妈妈坐在轮椅上,翟一旬在后面推着她。林杭捧着沉甸甸的骨灰盒走到林妈妈身边,她温柔地抚摸着盒子,掩面哭泣。
林杭把那个糖盒和骨灰盒放在了一起,他希望,父亲来世,一定要过甜一点的人生。墓碑被安上了,黑衣服的悼念者们低头默哀。
林杭站在最前面,跪在墓前献了捧白雏菊,低头说着父子两的悄悄话。身后的人都沉默的看着他。
是什么时候开始长大了呢,林杭不知道。但他确信,葬礼结束后,他有一股强烈的好好活下去的欲望,要贪婪又热烈地爱着这个世界。
什么名誉、热度,他也无所谓了,只想好好高考,好好上大学,以前,他总是替别人活着,现在,他开始有了自己的人生规划。
初夏的黄昏开始变得漫长,晚霞把一大团柔软的云都洇染成了橙红,操场上是三三两两跑步的学生,高高的白桦树耸立,宽阔的叶子将温柔的晚风裁成一段段,蝉鸣很有韵律。
翟一旬和林杭躺在操场中央的草坪上,有薄汗浮在翟一旬的鼻尖,两人刚打完篮球,林杭盯着他看,有些出神。
“我很喜欢晚霞的橙红,绚丽多变。”翟一旬嘴角微微上扬,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
多躺了一会,橙红开始褪成薄藤色,微微泛着深蓝,几颗星星开始浮现。
“我喜欢那种浩瀚的蓝。像深海,像澄静的夜空。”
他们两个,一个就如晚霞般热热闹闹,总是有许多的惊喜或意外,让人有无法忘却的依恋感;另一个则像星空般沉静,好像有很多故事藏在他心里,摸不透却又为他着迷。
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彼此吸引,走了一路。
“下半年就要高三了,你以后想做什么?”林杭侧头问他,眨了眨眼。
“我爸妈倒是没有限制我,我……可能是金融或者法律吧。想保护一个人。”翟一旬看着天边慢慢变幻的云,笃定的说。
“我以前,特别讨厌做公众人物,跳舞,唱歌,拍戏,没劲极了。因为我总觉得,我是父母赚钱的工具。所以,我从来就没有真正投入地去好好做那些事。”
翟一旬翻了个身,手指从他脸蛋上滑过,笑他,“哇,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明明都已经这么优秀了,竟然还是在没有完全投入的情况下吗?”
林杭也翻身,趴在草坪上,双手撑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他,“对啊,以前觉得自己太丧了,现在啊,会好好地认真地去做,写自己喜欢的歌,做自己喜欢的事。”
翟一旬又重新躺会草坪上,咽了咽嗓子,林杭俯身看着他的侧脸,流畅自然的曲线,深邃的眉目,忍不住捏了下他的鼻子。
翟一旬反过来调戏他,挠了腰肢又挠脖子,逗得林杭咯咯地笑。两个人离得很近,翟一旬偷偷凑上去吻了他的耳尖,柔软的唇湿润又带着一丝清凉,他看着耳尖慢慢地像草莓一样红。
今天的晚霞是橘子汽水味的,而今天的人儿,是草莓味的。
第43章 苏打水 海风 和 烟火
高二下学期结束的时候,17班组织了一次夏日郊游。他们决定去看大海。
六月末的风是水蓝的,云大朵大朵镶在天际,大家坐着旅游巴士到了70公里外的海边。
林杭全身都白得发光,白色的渔夫帽下露出几缕刘海,白色的棉T恤,白色的帆布鞋,只有裤子是浅色的及膝牛仔裤。翟一旬的蓝色衬衫被海风吹得翻边,鼓了又鼓。
同学们都开始自由活动,海上冲浪的人像一个个跃动的小点,叫卖的阿姨们顶着一张黝黑的脸孔,泡沫箱里用冰块埋着汽水和水果。
林杭把吉他带来了,他坐在沙滩上,周围是散乱的乐谱,面朝着大海,他要在这里创作,一边弹着吉他,一边哼着曲儿,翟一旬就睡在他旁边,拿了张乐谱遮盖住脸。
一波一波的海浪偶尔会将吉他声遮盖住,浪花上是嬉笑打闹的男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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