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总是伴随着意识模糊。
    她很少甚至近乎没有见过他这样弱势的样子，除了深睡，就是昏睡，好像永远也不打算醒过来。
    唇角总是苍白干裂的模样，因为发烧脸颊总算是有了几分血色，可是躺在被子里，暖气这么足，意识有些清醒的时候，他还会发抖。
    好像很冷的样子，想要侧身蜷起来，手指撑了撑，又没有力气，睫毛颤动，眉头轻轻拧起来，万分委屈的模样。
    就像现在这样。
    戴西玖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跟着拧起来，只能站起身来，放轻动作拍了拍他的肩膀，尽量冷静的语气：“有伤，不要乱动。”
    这句话落，他果然只是偏头轻声咳了咳，就不再动作，连冷颤都因为压抑而小了许多。
    她果然觉得有些心疼，贫血这么严重，她伸手到被子里握过他的手指，每一根都是冰凉的温度。
    珀西说过，如果他意识不清醒，劝哄没什么用，态度严厉冷静一些，他却会很听话。
    胃出血，很多东西都不能吃，喂红糖水又是他不喜欢的。
    一开始喂的时候，总会咳出来。
    戴西玖简直有些焦头烂额，珀西冷眼看了半响，直接掰过他的下颚，语气冷度渗人，连戴西玖听得都是一愣：“喝下去。”
    这样，倒是出乎异常的顺利。
    他听话得简直有些异常，包括换药，那么痛的时候，如果说不要动，哪怕连呼吸的频率起伏他都会很好的去控制。
    即便配合医嘱，他恢复得还是很慢。
    这天深夜，珀西已经在沙发上睡下来，戴西玖在走廊站了会，回转进房的时候，微微一愣。
    窗外雪色太胜，所以房间即便没有开灯，还是目所能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来了，靠在床头，黑发还是柔软凌乱的样子，侧影单薄，似乎望着窗外微微出神。
    她喊他，温柔轻低的声音：“叶修闻？”
    他身形静默稍许才转过头来，面容沉静如水，眼眸在这样的黑暗间空洞清澈得好像一块薄冰。
    他只是看着她。
    他的表情一贯生动，很少有这样冷漠清淡时刻，所以戴西玖微微愣了愣。
    她的手指盖上他的额心，尽力笑笑，语声温柔：“醒了？感觉怎么样？”
    叶修闻眼睫修长，轻轻掀了掀，懵懂淡漠的神色，似乎是思考片刻，随后戴西玖反应不及，他的手指已经悠然扣上她的手腕，大力一掀，她整个人腾空而起，然而这一瞬间，叶修闻手腕似乎是脱力，忽然一松。
    她砰然下坠跪跌在床，犹然抽手撑在床侧才免于扑倒在他身上，惊魂未定抬头去看，就看见他偏头凝目端疑自己的手腕，又看看她。
    四目相对，他抿唇咳了咳，眼睫轻轻敛下来，可怜落寞的模样：“感觉不太好。”
    戴西玖犹然气喘，不甚理解：“你是说，我们的姿势？”
    叶修闻偏头看了看窗外，神情似乎带过某种微不可觉的期翼，他抬手按了按胸口，低低的“嗯”了一声。
    语声沉静如水：“按道理，你不应该落在这里。”
    戴西玖顺着他的目光抬头去看，看到雪色飘飞的窗口，打了个冷颤，凭空只觉得脊骨一寒。
    他刚刚是想把她甩出去？
    ……
    “发烧呢，他还不怎么清醒，你离他远点，有生命危险。”
    珀西懒懒悠悠睁开半只眼睛，刚被吵醒，语声还带着几分鼻音：“难道我每天离他这么远，没有给你一点启发吗？”
    戴西玖却是万般愕然的眨了眨眼睛，她还是跪在他身上，半分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抬手在叶修闻眼前挥了挥，眸间隐隐发亮：“你是说他还没有完全清醒？”
    她凑得更近了些，盯着他，语声难掩愉快：“是不是不管做什么，他都不知道，不记得？”
    珀西翻了个身：“嗯，就算他把你拧成五六节，血肉模糊，他都不会有印象，你好自为之。”
    叶修闻明显不太喜欢戴西玖这种侵略性的姿势，可似乎力气不多，只是偏头退后一些，手指撑过床褥，轻声喘了喘，他还是没什么表情，可总算皱了皱眉，吐出三个字：“你，好重……”
    戴西玖好笑又带着心疼的看着他，跪起来些，突然神色一冷，瞪眼直视：“不准抱怨！”
    不知道他会不会像喂药的时候那么听话。
    果然效果显著，他轻轻敛下眼睫静默了会，手指却忽然抬起来。
    戴西玖眉心一挑，脊背发凉，连忙开口：“不准动手！”
    叶修闻微微抬头，琥珀色的眼睛淡漠如镜，只静静看了她一眼，便完全靠在床背，很放松的姿态，连神情也平静下来。
    心中某个角落突生柔软，戴西玖手指撑过他身侧，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她终于离他这样近。
    胸口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心跳，耳侧是他犹带温热的呼吸。
    她这样看着他，神色温软好像恨不得望尽一生柔情。
    她终于开口，还是色厉内敛的语气：“别动，让我抱抱你。”
    可是动作却是轻得不能再轻，小心翼翼的环过他，侧脸轻靠在他的肩头。
    窗外雪色鼎盛，房内温暖如春。
    喜欢一个人，要是怎样卑微的爱，才能连拥抱都需要被忘记。
    她轻轻仰头，凑近他色泽淡薄的唇，凶狠严厉的表情：“让我亲亲你。”
    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他眸底染上几分明明灭灭的笑意，黑暗间，温柔绮丽仿若星辰。
    那一个“好”字，气音低哑绵长，仿佛叹息。
    她触碰到他冰凉的唇才潘然惊悟，悠然瞪大眼睛去看。
    这一看，惊吓过度，手指撑过床褥险险折了折，身形一扑，她被他手伸手捞在怀里，似乎触碰伤口，他轻吸了一口气，抿唇咳了咳，低头看她，面色苍白，笑意轻浅尤带几分揶揄：“玖玖，你还想干什么？”
    这一看，惊吓过度，手指撑过床褥险险折了折，身形一扑，她被他手伸手捞在怀里，似乎触碰伤口，他轻吸了一口气，抿唇咳了咳，低头看她，面色苍白，笑意轻浅尤带几分揶揄：“玖玖，你还想干什么？”
    戴西玖低头望着惨白的床褥，简直恨不得望穿而过，望出一个洞来，把头埋进去。
    眼睛能不看，耳朵却不能不听。
    他意尤未尽的轻轻“嗯……”了一声，慢悠悠吐出四个字来：“细思极恐……”
    黛西玖膝盖瞬间折了折，对于他突然清醒，被抓个正着而且被他用再简单不过的形容将事态升级到另一个层面感到十分不对。
    所以她调整了片刻，便好整以暇的抬起头来，大大方方端凝过去，顺便趴得更近了些，抬手勾过他的下颚，目光定点，落在他色泽尤淡的薄唇上，一副细细研究的样子：“嗯，好像是有点太干……”
    叶修闻并不拆穿，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戴西玖便又大胆了一些，像模像样手指摩过他的唇瓣，似乎是认认真真掂量思考了一番：“我去给你倒杯水……”
    这句话落，手脚麻利，兔子似的蹦下床，完全没有刚才理智其上的样子。
    她跑得实在迅速，堪比避难，连垂下来的床褥都带得飞起来了个堪称惊艳的弧度，可惜叶修闻一星半点都不打算体谅她的焦灼。
    步伐还未近门口，背后就传来一个声音， 低低懒懒：“玖玖，过来……”
    他说话一贯有他自己的味道，磁性优雅，现在倒是鼻音更重了些，显得越发扣人耳膜，不能拒绝。
    戴西玖脊背僵了僵，硬着头皮转身。
    夜色并不明亮，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只那样坐在那里，含着几分浅淡笑意望过来，她就觉得四面八方都是微光，安和静好。
    叶修闻还是没什么力气，只是淡淡撇了眼床头的玻璃杯，再别有深意的看着她。
    戴西玖未免觉得有些尴尬，埋头抠了抠手指干声笑了笑：“其实可以不用的……”
    叶修闻静声笑笑：“不可以……”
    好像是故意又好像是无意，他低头抿唇咳了咳，动作一带，修长浓密的眼睫也跟着轻轻敛下来“不拿，你不见得会回来……”
    目地就这样被了了拆穿，戴西玖尴尬得有些想要跳窗户，却到底被叶尊首难得一见可怜兮兮的模样所震慑，自己也可怜兮兮的眨了眨眼睛。
    脚步已经不听使唤的走了过去，几乎有些自暴自弃：“好吧，你说的也很有道理。”
    可是等到她的手指刚刚触到杯柄，另一边手臂却被突然扣过，力道轻带，她身形顿转半坐在床褥几乎压靠在他身上，鼻尖抵过他的下颚。
    珀西听到动静，翻身就看到这样的场景，无可奈何的扶了扶额心：“我去倒水……”
    戴西玖呆愣稍久，眼前线条还是优美精致的轮廓，肌肤却带过几分浅浅温热，他的气息刮过耳轮，一切不真实得好像一场梦境。
    关门声即刻响起，回归一片呼吸可闻的安静。
    她脊背还有些僵硬，缓缓抬头，刚好对上他的眼睛，温柔而静谧：“嗯……让我猜一猜……”
    “他答应你了，刚刚……是在练习接吻吗？”
    戴西玖神思有片刻的混沌，叶修闻大概怎么也联想不到她亲吻他的原因。
    他说的这种可能应该是他对她反常的行为唯一能找到的理解。
    实在给她找了一个很不错的理由。
    戴西玖思考了片刻，镇定看着他，语气隐约含着些微由心而生的落寞：“他没有答应……”
    她说道这里，手指扣过他的指缝，轻压在床，凑近了些：“所以我想，多练习一些相关的东西，可能会有别的结果……”
    语声渐落，十指已经徐徐穿插相扣，叶修闻只是往床背轻轻靠了靠，闷声笑笑：“玖玖，男人一般都不太喜欢女人用强……”
    戴西玖半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往他色泽浅淡的唇上凑了凑，眨着眼睛静声低问：“叶修闻，那你为什么不拒绝我？”
    他静默片刻，抿唇咳了咳，无奈的撇了一眼她，气音低弱：“我没有力气……”
    戴西玖霎时阉了阉，眼底色泽骤然暗淡，低低的“哦”了一声。
    她这个样子实在很像想让主人抱抱却被踢了一脚的小狗，仿佛连尾巴都卷搭下来，看得叶修闻忍不住笑出声。
    是什么俯身靠近，她刹一抬头刚好唇瓣相磨，触感柔软而温热，耳侧响起一声轻低的叹息，她犹然反映不及便感觉唇齿被轻轻撬开，手指忍不住紧了紧，却被他翻转带过，极尽温柔完全包裹在掌心，突然就觉得有些天旋地转，耳根直起几分嫣红。
    眼睛忍不住眨了眨，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太暗他的面容太过苍白，他的眸底不像平时幽暗反倒若浅水静流，湿润温柔，望了她会，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覆过她的眼睫，语声轻哑：“玖玖，接吻的时候应该闭上眼睛……”
    视线被黑暗包裹，可是在她心里，他的脸，每一寸轮廓都是那样清晰，她几乎没有一丝停留重新欺身凑近，唇角相碰，厮磨婉转，她在他的唇瓣上吻了吻，语声沙哑：“是这样吗？”
    她在他的嘴角落了落：“是这样吗？”
    她拥抱过他，鼻尖相抵：“好像是这样……”
    语声落下，碰了碰他的唇心轻轻吻进去，意料之内的顺利和包容，这个吻缠绵温柔又带着些微激烈放纵，雪夜冷光中，她的长发似海藻般零散下来，滑过他的下颚脖颈，她的不自觉轻轻扣上他的肩膀，他顺着她的动作手指撑过床褥向后寸退，靠过床褥，她的手渐次上滑触碰到他的领口……
    是什么轻轻扼过她的手腕，戴西玖眉心蹙了蹙，穆然打开眼睛。
    叶修闻看着她，敛睫笑笑，语声低哑：“抱歉，剩下的不能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