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哄他一哄,倒也没什么。
万灵神情稍缓, 放软语调:“行了,你先起来,我说与你听。”
石墙上有水珠滚落的声音,水珠坠入地面,发出微不可闻的‘呲’声,氤氲的雾气在墙边升腾,消失。如此反反复复。
万灵等着等着,没了耐心。
她走上前,强行将那股子火气往下压:“从前你的聪明劲儿都去哪儿了?我说那话是为了激你,你听不出来?”
“元浔!”
万灵抬腿,一脚踹在榻上,床榻受力猛地往前滑了一步。
榻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元缓缓坐起身,他抬起头看向万灵,墨黑柔顺的安静的搭在雪白病态的脸颊,下颚,脖颈,再到锁骨往下藏在红衣里的线条,都随着他仰头的姿势轻轻拨动。
他的目光平淡如水。
万灵睫羽轻翕,竟从那网平静中抽丝剥茧的找到了一些疏离。
焦土的气息突然变得强烈,让她本就不太畅快的心口,更加拥堵。
元浔:“我若今日回不来呢?你以后莫不是就打算把他留在身边?”
万灵皱眉:“你是因他生气?”
元浔道:“回答我。”
他盯着她,周身散发着酆都鬼帝的气压,一时间,很难让人分清这殿中的黑暗是本来的,还是受他此时情绪影响。
万灵沉了一口气:“想必这几年我身边发生的事,有哪些人,你也都知道。现在还在问这种愚蠢的问题,难不成这几年康复没做好,脑子坏掉了?”
元浔:“你只需回答我,如果我没有回来,你会把他留在身边吗?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万灵眉心竖成几道薄薄的山,她沉默的看着元浔,眼中的怒火逐渐熄灭,就像火山爆发之际,偶遇到一场极端的变化。
她忽而垂下眼皮,弯唇笑了一声。
笑声过于短暂,以至于听不清那是嘲讽还是别的。
万灵仰起头,掷地有声道:“对,我就是要留下他。”万灵重新看向元浔:“就算你现在回来了,我也还是会留下他,你又能怎么样呢?”
“……”
元浔沉着脸看着她,不说话了。
万灵轻嗤一声,这声音不轻不重,可若不仔细听,又很难听出。
“行。”
万灵点点头,最后瞥了他一眼,眼神仿佛再说——你继续作吧,老娘不哄了!
“等等。”
万灵顿住步子,等了片刻,听身后人道:“你把指骨还给我。”
万灵几乎是一瞬间拂袖转身,她瞪着元浔,明红诱人的唇蠕动半晌,却因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半句话都没说出来。
下颚绷紧,大抵连那日在地底下都未曾崩这么紧过。
元浔对上她的视线,细密的睫毛下,乌黑的眼珠不动声色往一旁避了避,嘴上却没把门,继续道:“万灵老祖要是气不过,也可以把指骨毁了,反正现下我病弱之躯也未必打得过你。”
万灵:“……”
“元浔,你,可以。”万灵摊手,红色盒子刹那间出现在她手心,她霎时抬手朝元浔砸去。
后者下意识侧着头往旁边躲。
但元浔很快发现,万灵根本没有把东西扔给他身上,想到方才自然而然躲避的举动,元浔一本正经的低咳一声,手抠下了脖子。
万灵冷冷道:“想拿回去?可以,你来求我,什么时候老娘高兴什么时候给你。”
说完,再不看这杂碎一眼,转身离开酆都。
待人一走,元浔便从床上爬起来,朝着某个隐蔽处道:
“喂,你确定这么干有用吗?我怎么觉得这么不稳妥呢?”
一个穿着白衣长袍的飘飘男子,拿着玉扇走了出来,信心十足道:“放心放心,我家的孩子我还不清楚吗?”
这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万君。
万君走到元浔跟前:“她如今过于强势,放眼三界,谁敢与她争锋?若什么都顺着她,没有一个能牵动她的东西,时日一长,早晚要闯大祸。”
前一句元浔听得尚且觉有理,可很快就不对味了。“东西?”
万君‘嗐’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头:“君子不拘小节,别在意这些细节嘛。”
元浔难得没跟他计较,威胁道:“我都是听了你的建议才这么干的,现在她这么生气,我到时候要是哄不回来,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万君眉眼展开,笑道:“你且耐心熬几日吧,冥神,自信点嘛。”
元浔:“……我不自信?”
他难以接受这种质疑。
万君摇了摇扇子,慢悠悠道:“行行行,那就听我,沉住气先等等,千万别再这时候主动示弱。这时候谁退一步,谁就输了。”
万看过的男人虽多,可动情的却万中无一,但元浔是个特例,只是万灵从未真的感受过爱的区别,通俗的说,她根本不懂。
当局者迷。
这种事,总要逼一逼她,才能让她明白。
春日盎然,灵穹殿外万物复苏,处处充斥着生机,可唯独灵穹殿一片寂静如死。
尤似寒冬。
一个婢女端着茶水,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往灵穹殿走,走到外殿门口停住,而后偷偷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
“这是什么?”
婢女浑身一抖,缓慢抬头,就见东门子骞从侧面走来,忙应道:“回子骞道人,是甜米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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