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已至的时节一入深夜冷意更甚,冷白灯光映照下的空气骤然凝滞。
简竹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些闪动过的画面,那个纤瘦苍白的人一次又一次被掐着脖子按在地上,哭泣求饶换来的却是更加凶狠的鞭挞。
心底的酸涩更重了。
大概真的是血脉相连的缘故吧,他没办法像旁观一个人的不幸那样,把自己置身事外。
看着那一幕幕画面在眼前浮现,他猛地攥紧了痛到发麻的手指,但那份挣扎着刺入骨髓的冰冷刺痛却不管不顾地继续在心口疯狂蔓延,海潮飓风席卷般的凶烈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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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医院后林锦阳先回了一趟出租屋。
他脑子里乱得厉害,脑海里似乎有什么可怕的真相呼之欲出。
那一通电话就像是解开谜题最关键的钥匙,同样的人,同样的时间和地点,他接到电话后立刻就去循着记忆去了那个梦里的酒店,那些原本只是隐约浮现的记忆碎片,在踏进那间包厢的瞬间连成完整的场景。
他如约去了那场鸿门宴,和梦里一样,包厢里空无一人,他进门的那一瞬间就被人反锁在房间里,医用□□的味道让他头晕目眩,如果不是他早有提防让裴寂川拿了酒店前台的备用钥匙,恐怕他真的会死在那场火灾里。
这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梦里的一样,说是预言倒不如说是平行时空曾经发生过的过往,唯一不同的只有陆清竹。
那场火灾来得猝不及防,他去酒店的消息没有告诉任何人,可陆清竹却像是笃定他就在那场火灾里。
当时那么混乱的场面谁都知道就这么贸然闯进去必死无疑,那么多人拦着可陆清竹却还是偏执地想冲进去救他,看他的样子,就像是知道了他会在这场火灾里出事,所以不惜一切代价地逃出来救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那些记忆不止他记得,清竹也知道吗?
他单手撑着书桌慢慢蹲下身,脑海中的记忆揪扯神经,一阵阵尖锐的刺痛让他忍不住皱眉。
而就在书桌底下,他发现了一张窄窄的纸条,上面的字迹隽秀整齐,他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出自谁之手。
【2月24号,千万不要去XXX酒店。】
他猛地愣住了。
脑海中霎时间一片空白,像是有什么东西终于冲破桎梏。
他全都记起来了。
那些洇染着模糊微白的过往在他的记忆里逐渐清晰,他和陆清竹,就像两只迷失在深海的水母,彼此试探着缓慢靠近。
这份情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萌芽生长的,他已经记不清了。似乎等到他发觉时那份隐匿的渴望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抽枝生叶,繁茂如郁。
他在每个日光温柔的午后向他靠近,有时候是从走廊的一头到另外一头,有时候是两把撑开的雨伞,在淅沥烟雨中彼此错过。
他一直在等,用一个深秋的时间等那个人向他靠近。可那个人啊却总是小心翼翼,像只怯生生的兔子,只敢远远地看着他。于是他假装漫不经心地从那扇窗前走过,只为了路过时假装偶然地扭头瞥一眼那扇玻璃窗后的少年。
那是他十七岁时第一次遇见,就想要深爱一生的人。
林锦阳飞奔着冲向了医院。
灯光流水般在他身畔淌过,伴随着记忆涌现的爱意随着他眼里的泪光泛滥,那样的滚烫,就好似着冰冷的深夜也燃起了火。
陆清竹又做噩梦了。
他梦见自己没有逃出来,他被锁在那间地下室里活生生折磨到死,而林锦阳也死在了那场火灾里。
他哭着醒了过来,脸上沾满了狼狈的泪水。
耳畔是无数纠缠聒噪的声音,像是从脑海深处滋生而出的梦呓,轻柔或是凄厉,那些狰狞的利爪上生着尖刺,就这么猝不及防更无力抵抗地重重的落在他痛得发麻的耳膜上。
头痛欲裂。
生不如死,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砰——”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有人冲了进来把他抱在怀里,久久不愿意松开。
是林锦阳。
“笨蛋。”沉默地俯身给了那人一个炽烈却也温柔的怀抱,林锦阳闭上双眼,眼底雾气氤氲,像是看见了一场凛冬深夜的花火,那些燃烧着的光点一点点溅落在心口,烫得刺心。
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还是这样。
嘴上总是说着没关系,总是假装自己很好不需要任何人担心……可你的眼睛分明就在流泪……
强撑着不喊疼到底有什么用啊,一边说着没关系一边故作无恙地笑着,每次我想靠近的时候都逃得远远的。
陆清竹,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你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平白无故的爱,还是不相信会有永不离开的人。
可是,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陆清竹,你凭什么觉得我不爱你。
林锦阳安静地坐在床边一直等到了对方入睡。
因为镇定剂的缘故,陆清竹很快就睡着了。
明亮柔和的暖黄色灯光下,漂浮着的,是无数细小,飞扬的灰尘。
避开白昼的喧嚣,深夜的寂静终于有了片刻喘息的安宁,那些细碎的扬尘悄无声息地悬停在空中,灯光洒落,却有流动的,筛制的光感。
好似即使是这般微小不起眼的存在,也在默默无声地用散射的光线,保护着灯边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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