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策把裴照雪抱出了教堂,裴照雪的胳膊垂着,怀里摆着他的刀。外面都是人,从里之外始终都是安静的,大家看到裴照雪那副样子也不多想,没人说话。
到家之后陆艾还在等他,周策只是简单跟陆艾交代了几句,也没有细说详情。医生给裴照雪看伤,周策冷着一张脸,双手抄着口袋站在门外。陆艾端详他的样子,他眼里还有一些红,陆艾叹气,拍了一下周策的肩膀就离开了。
裴照雪伤得不算严重,可人总是昏昏沉沉,总在半睡半醒之间。想必是周策给他带来的打击和挫伤过于严重,让他一时无法接受,便本能的产生这种逃避的状态。
原先周策还会碍于裴照雪的想法有所顾忌,如今已是无所忌惮,每天回家之后都要来裴照雪的房间看他一会儿。裴照雪背对着他,两个人也不说话,通常一坐就是个把小时。周策常常想裴照雪这样的人遭此劫难会做什么事出来,也许他会想方设法杀了自己,如果不能,也许他会有一个自我的了断。
无论何种结果都不是周策想要的,他很想跟裴照雪在一起,他不希望有无法控制的事情发生。
周策和陆艾的婚期渐近,他临时改变了主意,要把婚礼的地点从海边改去教堂。陆艾不解周策的意图,她问起周策原由,周策就摇摇头,告诉她只是一时兴起。他看人家在教堂里结婚,婚礼办得很庄重神圣,他很喜欢。而后又说在沙滩户外若是遇上不好的天气就实在扫兴了,不如转到室内。
陆艾知道周策不是那种想一出是一出的人,理由也绝对不会这么简单。陆艾不关心地点的问题,她隐约觉得这可能与裴照雪有关,她知道那天周策是在教堂里找到的裴照雪。
可惜没人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
裴照雪既无事可做,也没有显得郁郁寡欢,他仿佛只是把自己封闭起来不跟人交流,就像养在房间里的一棵安静植物一样。他本来也不是话多的人,沉默仿佛是他原本的样子。周策不会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也许裴照雪在谋划什么,也许他有别的打算……要知道,如果裴照雪能跟自己闹,能用一种相对激烈的情绪跟自己对抗的话,他反而安心很多。现在这样,他就摸不准了。
他觉得,自己的耐心变得有限了。
周策给裴照雪做了新礼服让他在婚礼上穿,他只是想让裴照雪试一试,裴照雪连看都没看一眼,他去脱裴照雪的衣服,反被裴照雪拽住了领子。
那一瞬间,周策从裴照雪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情绪。
“装哑巴有意思吗?”周策说,“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过去了这么久,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裴照雪甩开了手,头转向另外一边。
“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吧。”周策说,“你还记不记得三哥有个女人?她怀孕了,是三哥的孩子。阿雪,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最喜欢威胁别人。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我就杀了那个女人,让他们一家人去地下团聚。”
裴照雪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向周策,两人有相当长一段时间的静默对视,裴照雪才动了一下,毫不避讳地在周策面前脱换衣服。周策看着裴照雪的背影,得逞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快乐,反倒是觉得更加不悦。
原来周昂对裴照雪还是如此重要,周昂死了,他的孩子裴照雪也要保,甚至不问是真是假。也许裴照雪是故意的,他在自己铺得整整齐齐的花房里随意一拨,拨乱了藤条花瓣,破坏了周策心里的期许,偏巧周策还不得不在乎。
总之,裴照雪不得意,周策也不得意。
周策干脆从后面抱住了裴照雪,下巴压在裴照雪的肩膀上,说道:“等他出生了,他就是周家唯一的继承人。”
裴照雪顿了顿,“嗯”了一声。就这一声,是这数月以来他对周策唯一的应答。
周策和陆艾的婚礼如期举行,盛大隆重。这一次,裴照雪坐在了第一排,这是他第一次在教堂里坐得如此靠前,也是离周策最近的地方。所有人都沉浸在节日一般的喜悦气氛中,唯独他没有。他消失的这几个月中,周家对外宣称是他生病了在修养,言简意赅,可传到别人的耳朵里多少会揣测出别的意思来。
归根结底,裴照雪也算是周家拥有继承权里的人,虽然如今的周家被周策牢牢把控在手里,裴照雪对周策忠心耿耿马首是瞻,可以裴照雪的地位来说,难免不会对周策产生威胁。一个又一个问题麻烦已经被周策料理清楚,现在想削弱裴照雪也不是不可能。
找个理由圈他几个月,从权利和势力上瓦解他,裴照雪还能翻出什么浪来吗?
但是见周策婚礼上给裴照雪的待遇来看,又不像是与裴照雪有了疏离。裴照雪一贯淡漠,不言不语面无表情已是常态,现在离人更远了几分。周策看起来倒想亲近他,两人礼服制式几乎相似,算来算去,能说得上是周策唯一亲人的,也只有裴照雪了。
很快,周家就对外界宣布裴照雪结束了休息回来复职。如此一番,外人就更看不明白了,周裴二人关系当真是镜花水月,扑朔迷离。
周策这段时间心情很好,在外人看来是新婚燕尔,在他看来,其实不过是裴照雪和他的关系恢复如常。他当然知道裴照雪的心思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只是他对阿谀我诈互相猜忌有了一些疲倦,他不想再花功夫去那样揣测裴照雪。
周昂的女人临盆在即,裴照雪没有表示出什么特别的关心,但周策看的出来,裴照雪很在意这个问题。等孩子出生后立刻就被带去做鉴定,这确实是周昂的孩子,周策心中有点如释重负的意思。
他给那个孩子取名叫周然,满月酒那天是裴照雪抱着周然出来的。周策没有隐瞒过这孩子的身世,对外都说是三哥周昂的遗腹子,至于孩子生母的信息却没有透露过,大家也从未见到过有其人。
自那之后,裴照雪也再没见过那个女人,她好像生下周然之后便凭空消失了。
又或者,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似的。
第38章
潞城恢复了应有的平静,每个人的生活似乎都回归到了正轨上,陆艾跟周策生活在一起,结婚的时候周家重新整修过,周策很喜欢窗前的那个矮塌和茶几,他经常坐在这里和陆艾喝酒聊天。陆家和周家的生意随着他们的婚姻有了更多的交叉,两个人的感情更胜从前——他们是亲密的,但是那种志同道合的亲密,可以欣赏和理解对方,惺惺相惜,理性动物没有男女之情。
这正是因为如此,陆艾和周策的相处十分坦然自如。陆艾甚至知道周策隔三差五就跑去裴照雪的房间是为了什么,也知道周策对待周然视如己出的态度是为了什么。
她觉得周策这人愈发有趣,明明心里又冷又狠,可总有那么一两刻又让你觉得,他似乎还有那么点情真意切。
也许那个还没有经历过一切的周策,本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陆艾只庆幸家里有一个周然,她和周策的压力就没有那么大,这样她就更加有精力去处理和周策联手计划的事情。
王家陨落之后,家族势力范围内的那些肥肉被其他几家瓜分,王世锦原本联合各家想要做的项目最终落在了周策手里,只是他不像王世锦那么迫切的想要做出个大事来,慢条斯理地跟所有想要分羹的人周旋,反正他不着急。
随着势力的扩张,周策的身边出现了很多人,可裴照雪的位置从来没变过。按理来说,周策的事业越是稳固,裴照雪的地位就越是危险,可是,他在众人疑惑又嫉妒的目光中为周策处理那些棘手又私密的事情,周策似乎没有任何想要动他的想法,偏巧裴照雪表现的还那么的尽心尽力。
周策会拿那些周家老臣提醒他的话跟裴照雪开玩笑,他躺在裴照雪的床上,一手揽着裴照雪,说完话就笑嘻嘻地把头埋在裴照雪的颈窝里,裴照雪摇摇头,当作是耳旁风。
自从周然出生后,裴照雪和周策的关系缓和了很多,只是周策知道,这并不是和裴照雪日久生情,他们两个人没有任何变化,也不存在裴照雪能忽然从他身上发现什么好处。拿周然威胁裴照雪算是一些原因,但周策不相信裴照雪会是这么单纯的傻子。
裴照雪不爱和人交流,很难说是真的因为性格沉默,还是不屑。周策原来就常常有那种裴照雪看不上他的感觉,他相信那种感觉不是无端端产生的。
可是那又怎样呢?哪怕裴照雪肚子里盘算着什么恶毒的主意,哪怕裴照雪无时无刻地不在想杀了他这件事,哪怕裴照雪恨他更胜从前,周策会在乎这些吗?
周策觉得像自己这样的人如果能够顺利地走到人生终点,实在是上天最不公平的待遇。他既已经坦然地接受发生在未来某天毫无预警的死亡,那么他就不会在死之前留下什么遗憾。
他想让裴照雪留在他的身边,那么对裴照雪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裴照雪想必也非常了解他的想法,一直没有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两个人好像都在猜测对方的想法,又在等对方的行动,好像了解对方的脾气性格,又因为可能性太多而猜不透彻,午夜梦回时,谁没有用那种探究的眼神看过另外一个人呢?
他们的关系竟然意外的平衡了下来。
因为项目的缘故,周策频繁出国,最长一段时间一个多月没在国内,因为忙于工作,他也没什么时间理裴照雪。
不想念是假,说想念又不够真。
周策不在,很多事情就要裴照雪替他处理,酒局舞会在所难免,裴照雪不热衷此事,人总要到场。他在宴会上看到了张文杰,知道这是周策的好朋友,有过些许印象。但这么久没见了,张文杰和印象中有很大出入。裴照雪想到他在市政厅工作,听别人对他的称呼,想必是升职了。
张文杰那样的背景如果想向上爬,也不是什么难事。他也看到了裴照雪,笑着跟裴照雪打了个招呼,裴照雪嘴角都没动一下,他都不会把周策放在眼里,也不在乎周策的朋友会不会跟周策说他的坏话。
宴会深夜才结束,裴照雪到家的时候已经困了,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进去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困倦一扫而空,无声无息地反手带上了门,却没有开灯。
黑暗之中,他的警铃开始作响。这时,有一点红光闪过他的眼睛,再回神时,一个激光红点出现在他太阳穴上。
裴照雪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有人在他的侧面,却不知道是谁胆大包天又悄无声息地闯进周家,竟然还如此威胁他。
潞城里面,还有谁想杀他?
裴照雪快速地过滤一遍名单,想要稍稍侧过身来。在余光之中,那个红点从他的太阳穴上挪到了他的大动脉上。
然后,他看见了黑暗之中指着他的那个人。这一刻,紧绷的身体不知道该放松,还是进入更深一层的戒备。
“别紧张。”周策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黑暗之中只能看到他的一点点轮廓,那个红点随意地在裴照雪身上转了转,“开个玩笑。”
裴照雪没说话,也没有去开灯,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周策。
“我走了这么久,你想我了吗?”周策一边说话,一边把那个红点挪到了裴照雪到眉心。虽然只是一只激光笔,但是这么被人指着令裴照雪很不舒服。他微微皱起眉头,头歪了一点点。周策知道裴照雪露出这副表情时就是不高兴了,于是便说:“阿雪,我很想你。”
裴照雪“嗯”了一声,才说:“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是啊,这么晚了,陆艾都睡了。”周策故意说,“我可以在你这里睡吗?”他手中的红点从裴照雪的眉心滑了下来,很慢。他稍微抬头,仿佛在欣赏藏在暗处的影子。哪怕看不太清楚,他都可以把裴照雪整个轮廓都描摹出来。
“你真的一点都不想我吗?”
那个红点在裴照雪的领口的扣子上打转,周策朝他扬了扬下巴,然后松了一下自己的领子。
裴照雪吸了口气,停顿片刻后又无奈呼出。他脱了西装外套丢在地上,手指按在衬衣领口的扣子上,随着那个红点位置的移动,将扣子一个一个解开。
红点去了哪儿,他的手就去了哪儿,衣服便也脱到了哪儿。
裴照雪走到了周策的面前,他一手撑在沙发靠背的边缘,人就坐在了周策的身上。他的位置要比周策高,低头看着周策,头发顺着耳边就滑了下来。他的另一只手拽住了周策的领带,一用力,拉近了周策与自己的距离。
“你觉得呢?”裴照雪反问。
周策笑了笑,他拢了拢裴照雪散下来的头发,仔细地为他别到耳后,含糊不清地说:“我可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说罢,他还要伸手去摸裴照雪的小腹。裴照雪按住了他,问:“是吗?”
距离够近,周策可以看清裴照雪的眼睛,但读不懂他的眼神。他干脆吻了裴照雪,抱着他滚到了沙发上,咬了一口。
裴照雪仿佛不怕疼,仅仅只是咬一口不算什么,比这更过分夸张的疼痛他都可以不当回事。周策看过裴照雪处理伤口时的样子,不打麻药也能忍下来,只有疼到极点了才会吭那么一声。
在床上也是,不叫不闹,只偶尔喘那么一两下,比个哑巴还不如。
人如果可以忍住身体自然而然的本能反应,如果可以忍住一切欲望的侵袭和支配,那还会觉得有什么是痛苦的吗?
裴照雪侧过头去,半张脸埋了起来,双眼紧闭。周策不知道,也许“忍耐”本身对裴照雪来说就是一种痛苦。
既要忍受周策对自己的践踏,也要忍受这样温柔践踏所带来的欢愉。更令裴照雪觉得可怕的是,背德禁忌的行为让他诡异地嗅到了一丝诱惑气息,就像是隐藏在角落里的危险一样,当你注意到它时,身心就会不由得被它所吸引。
他会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脑中浮现出很多故事和片段,它们大多是温和明媚的画面,然后他就会问自己,为什么自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是天生不爱和人接触,不爱理人,不爱讲话吗?他被任何人珍视过吗?他自己珍视过自己吗?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不过,原本那些令他迷茫和困惑的情绪,都会随着周策一次又一次靠近他的时候变得清晰起来。
他睁开眼睛向上看,头顶没有璀璨的星空,只有周策的脸,这个人摧毁了他最后的法则,却亲了亲他的脸颊,拥他入怀。
他看着周策的双眼,一眼便看到了自己内心的幽暗。
第39章
时间的流逝在小孩子身上最能体现出来,周策没觉得自己走了很久,回来看周然却发现长大了很多。他跟陆艾分享这些小发现,陆艾压根儿就没有察觉到,原来是每天都看在眼里已经没有感觉了。
陆艾知道周然的身世,她跟周策聊起过这件事。显然,周策把账分得很清楚,他对周昂冷血冷情,但没有迁怒到周然身上来。相反的是,他对周然很好,俨然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再忙也要花时间来看周然。
这就很值得玩味了,陆艾开玩笑地问周策是不是很喜欢孩子,有没有想自己要一个。周策直接反问陆艾,谁给他生?
陆艾被问住了,更叫她疑惑的是周策怎么会问出来这种问题?以周策的身世样貌来看,就算结了婚,身边也少不了那些莺莺燕燕。想到这里,陆艾才猛然间发现,周策真的没有和任何人有过纠缠,那些不知情的人都说他俩情深意重恩爱万分。
想来想去,一切只可能跟裴照雪有关。就算周策没有明确地跟陆艾说过二人的关系,跟那么个大活人同住一个屋檐下,陆艾也不会察觉不到。
也许她思考的时间太长了,周策才开口说:“我这种人没什么好的,没必要留下个种。”
陆艾顿了一下,说道:“周策,你故意的吧?如果没有周然,这么大的家业你以后给谁?”
“我死了以后你想要可以拿去。”周策说,“我只管我活着的事情,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了。死了之后两眼一闭还能知道什么?洪水滔天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艾笑道:“你们周家的祖宗要是知道你是这种想法,八成是要气死的。”
“别说别人了,我爸要是知道我是这么想的,可能能气活过来吧。”周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不明地看着茶几上的茶杯发呆。然后,他往后靠了一下,窗户透进来的光照在他的额头上,睫毛镀上一层软绵绵的光晕。
“周然什么都没做错过,他应该有一个正常的生活。”周策慢悠悠地说,“在这样的家庭里,没有兄弟没有姐妹,一个人孤单长大未尝不是一件幸事。谁叫他先来到这个世界上呢?再说了,就当是我欠阿雪的吧……”
“欠?”
周策把跟裴照雪的恩恩怨怨粗略讲了一番,陆艾听后直摇头:“你不怕裴照雪等周然长大,把这一切告诉他?”
“那这说明了一个问题。”
独决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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