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打算一直这么挂职了?公司就不催你?”尧青啃着外面的面儿皮,他要的是番茄酱,酸酸甜甜的,糊得满嘴都是。
男人咀着生菜叶说:“公司四万多员工,哪里缺我一个。他们心疼的不是人,是心疼在我身上砸的钱。”
“洲际的结果要年后才出来,我现在就安心等过年。”尧青说着,不忘捋了捋腕上的镯子,跟献宝儿似的支到男人眼前,“好看吗?”
“你就不嫌它土?”刘景浩煞有介事地抓着他手腕,细细打量了几眼那镯子,感慨道:“小时候有回不小心偷我妈这镯子去换弹珠,被她知道,拿钢条狠狠抽了我一顿屁股。以至于长大了,看一会这镯子,我屁股就隐隐作痛。你快收好,不然等会我屁股就该肿了。”
“少来你。”尧青拱了他一下,两人笑作一团,匆匆吃完烤冷面,就此分别了。
年关将至的市井人家,已提前开始筹备年货。白皑皑的街道口,堆满春联、倒福。
李姐早两天就在尧青的准许下,提前回老家去了。刘景浩去接狗,晚上来尧青家吃饭,他约好年二九回北京陪家人,初一再回荆川陪某人,这些两人都做了安排。
离了刘景浩的某人,难得在回家路上哼起了歌。
从前从不觉得冬天有多慈悲,现在反倒觉得,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难捱了。
尧青一路越过花坛与八角亭,来到小区口的保安亭前。他正准备刷卡过安检门,隔壁哨岗里的大叔忽然叫住了他。
“你是那个……饶先生是吧?”
“尧。”尧青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解释道:“那个字念尧。”
“哦尧先生。”大叔在一堆EMS件里翻出一沓信封,“这里有你快递。”
“谁呀?”男人一脸错愕,不会又是某人装精作怪寄给自己的礼物吧?
尧青捏着信封,没等走到单元楼就迫不及待地拆开了。
结果里头只有一张硬卡片,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这是一张荆航大学的图书借阅卡,看样子,许是许多年前的产物了。
尧青后来校庆时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回过学校一次,现在的荆航借阅卡早已改头换面,不是手上这一版了。
很明显,这是自己大学时的东西,距离如今已有□□年的时间。
男人拿了卡片,细细读起卡上的小字。无非就是一些简单的用卡事项,这种东西他毕业时早扔掉了,没人会无聊到把这玩意儿留到现在。
可是……
尧青微微皱眉,将目光翻到卡背底部一行小字身上。
持卡人一栏后,用激光笔打印着某个人的名字。因年限过久的缘故,字形有些模糊浅淡,但尧青还是能看出来,持卡人正是他自己。
奇怪……谁会把自己大学时的图书借阅卡寄给自己?
他试图在快递单上寻找到寄件人,却发现,这是一份自投件。
快递单上,根本就没有地址和寄件人。
男人边想边上楼,临到家门前,都没想出个所以然。
也罢,或许只是某个老同学无聊的恶作剧罢了,他也不是第一次收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快递,过去就常有追求者擅作主张地寄一堆东西到他家,美其名曰“爱的礼物”。
尧青自诩清高,从不低看一眼。
他看不上的,就算金山银山也看不上;
而他喜欢的,就算废铜烂铁也一样奉若神明。
尧青进门瘫回到沙发上,手机恰好弹出刘景浩的微信。
他已顺利接到威士忌,小视频里的威士忌,正依偎在男人怀里嘤嘤婴地撒着娇。
尧青点了点男人的微信头像,“拍了拍”某人。
这功能他还是从高露洁那儿学来的,他不懂这些网络新潮,微信在他眼里纯粹就是当短信在用。
对面很快也“拍了拍”他,还发了个狗子中毒的表情,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像极某人喝醉时,吐着啤酒沫儿的样子。
“丹尼尔刘拍了拍QING.并叫了他一声儿子。”
“QING.拍了拍丹尼尔刘并叫了他一声爸爸。”
尧青:?
……
孤窗照冷月,尧青第三次推开主卧的门。
难得的是,女人并未睡去,而是虚睁着眼,静躺在床头,一派岁月安详的样子。
尧青没忍住,走进去,唤了声“妈”。
女人机械地偏了偏头,像是一台生锈的机器般,整个身体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僵硬感。
“你过来。”她冲尧青招手,罕见的温和从容,像个正常人一样。
尧青轻轻走过去,坐在床头,握住女人的手,“怎么了妈?”
“跪下。”尧桂玉一声令下,眼前人微微一愕。
女人复又强调,“跪下!”
尧青折下双膝,颔首跪在了床前。
“你从小到大,我是说从你爸走了之后,只让你跪过三次。”尧桂玉撑在床边,极力从床上坐起,眼神尖锐,“一次是你逃学,说要去香港找你爸;一次是你瞒报志愿,一心要读艺校。一次就是今天,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跪?”
“不知道。”尧青将头抵在胸前,手指微蜷。
“你以为你妈我糊涂了,分不清事了,自己翅膀硬了,不需要我了,就这么急哄哄地把我送进养老院?!”女人抡起枕头,抬手砸在男人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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