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现在正光溜着身体躺在一张柔软的厚床垫上,身上缠满了绷带,腰部以下只盖了一条薄被,胸前贴了好几个电极片,连了一堆电线,左手背上扎了一根针,有不知名的药品顺着软管一滴滴流进他的身体里。
这……
看着实在……也不像死了啊……
殷嘉茗因还未完全清醒而罢工的大脑终于开始思考了。
“咳、咳……”
他低低地咳嗽了两声,努力发出声音:“阿……睿……”
“闭嘴!”
叶怀睿却直截了当地丢回给他两个字。
殷嘉茗:“……”
他抿住了嘴唇,不敢吱声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叶怀睿这么生气的样子。
是的,虽然叶怀睿没有明说,但殷嘉茗那野生动物般的直觉却告诉他,他家阿睿现在非常非常的生气,气得快要爆炸的那种。
如果不想火上浇油,最好赶紧闭紧嘴巴,半个字也不要瞎哔哔。
现在殷嘉茗虽然满心困惑,有成山成海的问题想问。
但因为眼前的人是叶怀睿,便让他觉得其他一切都可以暂时先放到一边去。
所以他什么也不说,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坐在床边的叶怀睿,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含情脉脉,似有千言万语。
然而叶怀睿一点都没被他的眼神感动到。
“断了两根肋骨,身上挨了八刀,肩膀上最深的窟窿足有三厘米,擦伤和软组织挫伤多到数都数不清……”
叶怀睿越说越搓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发现你的时候你都因为低体温休克了!要是再晚那么一会儿你就死定了你知道吗!”
殷嘉茗:“哦……”
他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只能乖巧懂事地回应一个单音节。
“哦你个头!”
叶怀睿简直要抓狂了:
“你答应过我的事呢!?说好了乖乖等我回来的!?”
要不是殷嘉茗现在伤得不轻,轻易移动不得,叶怀睿简直想把人从病床上掀下去,狠狠痛揍一顿,出一口恶气再说。
事实上,从昨晚到现在,殷嘉茗昏睡了多久,叶怀睿就折腾了多久,一直陪护在旁边,一刻也没离开过。
昨天晚上,殷嘉茗因失温陷入昏迷,叶怀睿就把次卧的暖气开到最大,顶着三十二度的高温替对方处理伤口,止血消毒,清创包扎,喂水喂药……
等到人缓过来了,他又开始担心殷嘉茗的脑子和内脏有没有问题了。
叶怀睿一整宿不敢睡,一直盯着殷嘉茗的生命体征,时不时还要检查一下他瞳孔的对光反射。
好不容易熬到早上八点,确定被泥石流阻断的盘山公路已能通车了之后,叶怀睿就给一个相熟的私人医生打了电话,将昏迷不醒的殷嘉茗送去了对方的诊所。
那位医生在金城有点名气,以技术好、收费高、水平过硬闻名。
而且他的口风严密,轻易不泄露客户的隐私,是以一些有钱有势的名流富商都乐意光顾他——这其中就包括叶怀睿他老爸。
进了诊所之后,医生给殷嘉茗拍了CT。
不幸中的万幸,殷嘉茗颅脑部没有异常,心肝脾肺肾也未曾受伤,除了一身乱七八糟的皮外伤和青紫交加的淤痕之外,只断了两根肋骨而已。
只不过这时叶怀睿已从他的助手欧阳婷婷那儿得知,殷嘉茗究竟干了什么了。
“好奇怪啊……”
电话里,欧阳婷婷一边读着卷宗,一边对叶怀睿说:
“我记得殷嘉茗好像是在劫案发生两个月后才被警察找到,然后中枪落海的吧?……为什么这里记录的时间却是1982年的8月27日?”
她又翻过两页,更迷惑了:
“而且卷宗里还说,殷嘉茗竟然还在被警方击毙前杀了一个人……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注意到还有这茬儿呢?”
——没错了!
叶怀睿守在殷嘉茗的床边,听着欧阳婷婷的话语,捏瘪了一只一次性水杯。
——这混蛋,一定、一定、一定是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干了些什么,直接把“历史”给改写了!
可怜叶法医此刻心神俱疲,又累又气,偏偏始作俑者人还没醒,躺在病床上睡得人事不知,让他连把人拎起来一顿抖搂,抖出真相的机会都没有。
“死的那人叫什么?”
叶怀睿默默压下心中的怒火,语气平静地对电话那头的欧阳婷婷说道:
“还有,麻烦你找一下那个人的资料,再发到我的手机里,可以吗?”
…… ……
……
在得知殷嘉茗还曾经掉进海里去以后,对患者的治疗措施顿时提升了一个等级。
没办法,海水呛进肺里可是很严重的问题,迟发性肺水肿可能会在一段时间之后才要人命。
于是殷嘉茗便只能在诊所的病床上躺着,直到确定他当真没有问题了为止。
——这混蛋,真是——!
每每想到这家伙自作主张的骚操作,叶怀睿就气得牙根发痒。
他目光如刀,狠狠地在殷嘉茗青紫交加肿成猪头的俊脸上剜了一下,心说等你好了,这笔账我一定要跟你算个清楚!
“阿睿……”
殷嘉茗缓过一口气来,总算能开口说话了。
他声音沙哑干涩,低得几乎难以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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