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秘色拿了汗巾让他把脸擦干,苦恼地歪着头:
“师兄,你说我们是把他扔进井里,还是拖去冷宫边上埋了?”
他的心跳在耳边疯狂的敲打,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过了很久,他才冷静下来,发觉两个办法都不可靠。
最后的路子,依然是找郁玟。
郁玟和徐夫子全然不同,他并不是个慈爱的师傅,他冷淡、凉薄,喜欢讥诮着挑他们的刺儿。
他和郁秘色没少挨过罚,但对于少年们来说,没有什么比血淋淋的教训,更能让他们长记性。
直到最后的日子里,他才知道郁玟这样的师傅,是人间最好的师傅。
那时他刚担任司礼监少监,还没来得及庆幸,某天、当时的大档头就带着番子们闯进了他的房间,拖着他进了诏狱。
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便想咬舌自尽保全郁玟。然而大档头及时地卸下了他的下巴,他从爬满蛆虫的稻草间抬起脸,对上了郁玟的眼睛。
他微微一怔,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郁玟斜躺在圈椅里,笑得云淡风轻,还是平时那副俊美而不羁的模样,只是抬头看着栅栏外的月光时,莫名有种悲意。
“过几日,你拿着这些到皇上面前,去告发咱家。”
郁玟把一个布袋扔在他面前,他打开来,里面全是郁玟的罪证。
收受朝臣和后妃贿赂的账本、利用东厂职权铲除过的政敌和大臣……
这些东西他都知道,复仇的路不是条干净的路,他们需要钱、需要权力,有肮脏的朋友、也有拦路的敌人。
他们身上背负的血债不是一件两件,但他不明白郁玟为什么突然要他去告发他。
郁玟扯了扯唇角,仿佛无所谓的一笑:
“咱家这一生,曾有个特别喜欢的人。”
“我和那个人,身份悬殊太大,就算是隐秘的喜欢,一旦被人揭露,哪怕她都不在人世了,于我依然是灭顶之灾。”
他说着、忽然笑了,那笑容迎着月色,没有丝毫的畏惧和犹豫,全是柔软和浅浅的遗憾:
“咱家唯一的遗憾,就是不曾在她在世时,亲口告诉她。”
“所以咱家庆幸,当年给你留了条路。”
“以后遇见你喜欢的女子,你比咱家,多一分底气。”
郁玟俯身拍了拍他的肩,轻轻挑挑眉:“有人拿着咱家私自画的的先周皇后画像去告发了咱家,咱家已然保不住了,但你要保住自己。”
“以后的路,你就要自己走了。”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替咱家多看顾秘色,那孩子可怜,从豹房找回来的时候,瘦得只有一层皮。”
姬倾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拼命伸手攥住郁玟的衣摆,却被男人微笑着,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
那一刻,他想起了书院的那天晚上,徐夫子把他赶出门的时候,他扒着门缝不肯走,老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压在门上,门板几乎要把他的手指夹断。
但那一刻,一向视他如己出的老人却没有片刻的心软,只是朝他目眦欲裂地大喊:
“走啊,躲起来!”
“没有你这个学生……我没有你这个学生!”
他挣扎着想要推开门,却被师兄们大骂:
“走!这里没有你的名字!”
最后是老人冲进了他曾经的房间,推到了油灯。火焰冲上天际的刹那,他下意识松开了手,血顺着指缝淌下来,指头几乎没有了知觉。
老人的声音隔着门有些颤抖:“我们只能陪你到这里了,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徐夫子也好,郁玟也好,他们最终都离开他了。
三天以后,他拖着满身伤痕从诏狱出来,跪在皇帝的御座前,奄奄一息地说着他如何发现了郁玟的罪证,又如何被当时的大档头拖去折磨。
“小的为皇上而活,便是要了小的的命,也不能让那奸人得逞。”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上还有血淌下来,殷红的颜色全是恨意、没有一点难过。
皇帝盯着他许久,忽然慢慢绽开一个笑:“很好,朕身边,就应该是你这样的人。”
“而不是藏着先皇后的画像,龌龊下流、以下犯上、秽乱宫廷的杂碎!”
仿佛是为了试探他的真心,大档头的斩首和郁玟的生桩之刑,皇帝都要他亲自去施行。
他几乎亲眼看着泥水一点点没过郁玟的头顶,英俊的男人在诏狱里受尽了折磨,那张被烙了无数次的脸血肉模糊,全然是他认不出的模样。
他盯着男人的眼睛,没有片刻的犹豫:
“来人,给咱家把那幅先周皇后的画像拿过来,这奸人亲手画的东西,就拿去给他陪葬!”
“免得留在世间,玷污了先周皇后的清名!”
他亲手把画像扔进桥桩里的时候,男人的眼睛忽然动了动。
看向他,里面全是温柔的笑意。
泥水慢慢没过了男人的眼睛,他的手甚至不敢在衣袖里攥紧。
待会还要回皇宫复命,哪怕只是眼角红了或者手心的伤痕,都能给皇帝足够的疑心来杀他。
郁玟用自己的生命保下他,留住皇帝的信任,就是他欠郁玟的恩情。
后来许多年过去,他依然记得郁玟最后的眼神。
在那血肉模糊的皮囊下,男人的眸光是如此温柔和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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