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方才零星得到的消息,他寻思了一下,试探着问:“是不是家里的事?”
梁夙年摇头:“不是。”
“哦,那就是单纯心情不好咯?”
刘毛毛也不多问了,拍拍他肩膀,换上轻松的语气试图感染他:“成年男人的日常烦恼时间是吧?我懂,小场面,多打两把球就好了。”
“再不行就趁着周末出去玩儿他一圈,说实在,花山那么大那么好看,我愣是去了两趟都没玩儿遍,不然咱再去一次?”
随着刘毛毛挑起新话题,梁夙年终于有了反应。
他转头去看他,无意识低声重复了一遍:“花山……?”
“是啊。”
刘毛毛一见有戏,乘胜追击:“咱们头回班级活动去的时候你中途就走了,都不知道我们玩儿得有多艰难,地皮不熟,又哪哪都想去逛逛——哎,不是,梁哥你去哪!”
“有事,不打了,你们慢慢玩。”
梁夙年不等刘毛毛回应,放下水瓶转身大步离开。
远处几个隔岸观望的热心群众看傻了。
人一走,立刻呼啦啦围上来。
肖池:“刘毛毛你怎么回事,让你打探消息,你怎么还把人气走了?”
“我没气他啊。”刘毛毛无辜极了。
“那梁哥干嘛突然走得这么匆忙?他要去哪?”
“我怎么知道?”
刘毛毛咬着腮帮望着梁夙年离开的方向,头顶问号不比他们少:“难道,真追老婆去了?”
梁夙年抄了最近的路回宿舍,步伐迈得急促,到最后干脆直接跑起来。
耳边全是呼啦啦的风声,他在心里已经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
梁夙年你是傻逼吧?
明知道谢嘉然不舒服还留他一个人在宿舍,上次从花山连夜赶回来发生的事全忘了吗?
不清楚他犯病的时候会有多难受吗?
不知道他症状严重了是会发烧的吗?
让你走你就走,没长脑子吗?!
还是除了当个摆设有张嘴能吃饭,其他一无是处?
他烦躁得用力拍了拍自己额头,祈祷着谢嘉然没事,气喘吁吁一路冲回宿舍,现实却故意搬出最坏的结果跟他作对。
谢嘉然发烧了。
孤零零被留在宿舍的人昏昏沉沉趴在桌上睡着,被叫醒后依旧困顿疲倦地歪在臂弯,半睁着迷蒙的双眼望向他。
白熊玩偶掉在了地上,他手里还虚虚抓着手机。
“哥,我好难受……”
他哑着嗓子,有气无力:“我本来想给你打电话,可是我太难受了,也太困了,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然然,对不起!”
梁夙年一个劲道歉,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想要暴揍自己一顿的冲动。
“都是我没照顾好你,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他摸摸他发烫的脸颊,自责得不行,更心疼得要命:“等你好了就揍我一顿出气,想怎么揍都行,要是我敢躲一下,你就给我妈打电话说我欺负同学,让她过来跟你一起揍。”
谢嘉然听得想笑。
可他头太晕太难受了,还要努力忍着不能扑进他怀里,剩下的力气连牵动嘴角都怕浪费。
“我才舍不得揍你。”
他很轻地嘀咕了一声,撑着桌面抬起头:“我的熊呢?”
必须得找个东西占着手,不然他就总想着要去抱他。
梁夙年把熊捡起来了,却没有递给谢嘉然。
“然然,熊掉在地上过,已经弄脏了。”
他拿这个当冠冕堂皇的借口,把熊放在谢嘉然拿不到的地方,对他摊开手:“别抱它了,抱我好不好?”
谢嘉然偏头望着他。
半晌,犹豫地伸手过去。
可最终也只是在他手掌心短暂停留片刻。
“不行。”
被什么烫到一般,他飞快又缩回手。
革命尚未成功,万幸残存的理智尚能运转。
可惜短暂的触碰非但不能缓解他的难过,反而让他被症状反扑得更厉害。
下唇被咬得泛白,额头渐渐渗出一层隐忍的薄汗。
“不能抱,不可以抱。”
他呼吸乱得不成章法,闭上眼睛又睁开,感知系统在崩溃边缘无声徘徊,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说服他,还是在说服自己。
他硬撑着不肯妥协,梁夙年只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成一团,不断膨胀得快要忍到极限。
他忽然不明白自己当初帮他找心理医生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就为了让他现在这么难过,这么受折磨吗?
“然然。”
梁夙年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喉咙紧缩酸涩得生疼。
他几乎是带着乞求的意味哄着他:“今天不算,我们从下次再开始好不好?”
“可是如果下次我还是这样,或者更糟糕呢?再推到下一次,下下一次吗?”
谢嘉然攥着手腕,指甲在皮肤上嵌出一道道红痕:“哥,你说过的,你不能一直陪着我,我们迟早都会有毕业分开的一天,到那个时候你要怎么帮我?”
他垂着眼帘不去看他:“医生说了,现在戒断还来得及,如果放任不管,离开你以后我的情况只会比现在更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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