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翎也不再推托,大方地吃下了。
就在二人正吃着的时候, 营帐外突然传来闵天络的声音。
“兄长,长翎在你这儿吗?如果她在,能不能让她出来一下,我有事情找她。”
闵六的筷子顿了顿,儒雅英俊的面庞变得疑惑起来:“我是天络呀,他喊我兄长,那他是谁?”
长翎听了内心一阵阵酸涩,她握了握闵六的手,小声道:“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不要让旁人打扰我们好吗?”
闵六几乎是立刻,就条件反射一般反握住她的手,握得牢牢的,就像侥幸沾到蜜糖的蚂蚁,一旦沾上就牢牢抓住,至死都不愿意松开,生怕丢了或被抢了一样。
“嗯。”他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走吧,我要歇息。”
闵六淡淡地敷衍了外头的人,然后把油烛的光度调暗,继续同长翎就着一双筷著吃面。
“你有事情要我帮忙对不对?”闵六突然开口道。
“你说吧,只要你说的,我都会尽力去做的。”
他的语气依旧柔和,就连刚才赶外面闵天络的语气,也是相当温润礼貌的,这根本就不是闵天澈。
“我做了碗面,想请你帮忙。你为什么不阴阳怪气地发一顿脾气,再问我是什么事呢?”
长翎难过地看着他问。
“什么嘛,你喜欢那样的我吗?”闵六失笑道,轻轻用指尖揩擦掉她唇上沾的油光。
长翎突然一把抱住了他。
她闷在他怀里,声音也闷闷的:“因为你就是这样的呀,不是因为喜欢你生气,而是因为...因为你是你,你是那样的,所以...所以我会接受你一切好的、坏的...”
“这一切一切...我都接受,是因为你就是那样的你啊...”
长翎哭了起来,说出的话也有些胡言乱语、没有逻辑了。
“不要去演别人了好吗?”长翎抱着他仰起头,泪眼朦胧,“因为那不是你啊...”
“天澈,我们来比个暗号,日后倘若遇到不能说真话的情况,我们就用暗号,只有你我懂的暗号。”
“天澈,我给你唱以前你发疯的时候,最喜欢听我唱的那首山歌吧...”
“这首‘影子’其实是说,那个身患重病的阿哥,拜托他的弟弟赵二哥,去娶善良孤独的阿妹...”
·
长翎去请求闵六,果然不出所料,虽然他现在好像演闵七演上了瘾,但谈到这事情上来,还是没有斡旋余地的。
闵六当时还是闵七的表情,他有些为难道:“别的,我都能立马答应你,就这个...我得跟他商量...哦不!”
“不行的。没得商量,那样他真的会死的。”
长翎就好奇了,他说的商量,是要跟谁商量去,“他”真的会死?谁真的会死?
没有办法了...
长翎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望了望远处落满霞的山谷。
那座美丽的山谷后方就是鎏城,大昭曾经千灯万火夜晚也不眠休的千古繁华之都。
很快,那里就要进行一场屠杀,那些从枣京被像禽畜一样赶来的人,都会在这座曾经辉煌的不夜城血流成河,血洗城池。
那里,不久的将来,将会成为一座无人问津的鬼城吧...
·
十五天很快就过去,这段日子宋士杰不停地耗费人力物力,想尽一切办法,打算能从鎏城里换出一些是一些。
他虽然富甲一方,但在这打仗的时期,他的钱财还是不足以支撑他做太多事,加之他还得看在女儿面子上支援万顺军队。
他只能用钱去换一些以前曾同宋氏合作过的小商贩家的老弱妇孺。
一整个枣京居住的不是权贵就是能住得起那里的商户,但其实,这些商户中也有很大一部分只能艰难在这片地方生活,活得十分艰难,就像以前宋氏合作过的一些小商贩。
他们很多都是从别的城区过来经商的,因为不甘于落在条件艰难的西北部,挤破了头都要留在枣京,如今枣京的人要面临被东昭皇推出去做交换的祭品了,他能救下来多少是多少。
可很难过的是,他竟然载着一大车银子出去,连半个人都没能换回来。
“太子殿下这次真的如此强硬?一点余地都没有吗?”宋夫人看着坐在地上叹气的宋士杰,问。
“没办法了...这次真的什么办法都用尽了...”
“以前孙家卖鱼那小孙女长得玉雪可爱的,还有米铺的张婆婆,和咱娘关系多好呀,那时候咱娘刚随我们回枣京,都没有个聊天的伴,咱夫妻俩平日也忙,是张婆婆抱着她小孙子,来找咱娘...这些...这些人全都换不回来吗?”
“他们...全都要死了吗?”宋夫人悲伤道。
长翎站在门槛边看着阿爹阿娘,心中顿生起一股无力感。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阿爹阿娘口中那些交情颇深的“熟人”,里面也有可能是当年在十里长街上面无表情观看万顺的皇子被人奚落,而大声嘲笑的人。
有的甚至亲自出来吐过唾沫在闵天澈身上,或是用臭鸡蛋砸过他,往他身上撒过尿、拳打脚踢过...
有的,可能只是随众地呼和一声,被逼着喊上几声“好”而已...
这些零零星星的恶意,当年却一点一点地,摧毁了两个少年,一个是闵天澈,一个是孙良愈。
要放过谁,又不能放过谁呢?长翎只感觉到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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