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身为一个尽忠尽职的秘书,即便被炒,他也会对老板不妥的地方进行劝谏。
“这是庆祝晚宴,您跟韩总一起出现,这代表什么?”他又拿出一条深黑的领带递过去。
周严果抓起来往后一抛,顺便还把衬衫的扣子又解开两粒,松松垮垮的领子,搭配他那随性的乱发,唇边的青须,颓废的形象俨然一个误入歧途亟待重塑的人。
秘书伸手去提他的领子,被他一手挥开。
秘书操心地劝道:“这形象不行,回头人家又说您赌博熬了一宿。”
周严果一声冷嗤,“等他们敢当我面说,我就给他们个面子系上那个勒脖子的玩意儿。”
秘书摸着被打疼的手,把委屈咽回去。
汽车还是开到了软件园,秘书期待对方能够冷冰冰地拒绝,岂料对方爽快地应了,再看她的穿着,衬衫长裤,他深感失职,抱歉地对老板说道:“是我的错,我应该跟韩总的秘书沟通,至少备一条裙子。”
周严果眼睛狠狠一瞪,“备裙子干什么?谁说女人就一定得穿裙子。”
最终,两人就这么在宴会出双入对。
秘书从劝诫不成那时起心里就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他提着心,望着那几个端着酒窃窃私语,目光不时往韩念初身上瞄的人。
那时她正在角落跟人讨论问题,眉目紧蹙思考,压根儿没注意到自己正在被人闲话,当然,她就是不思考,也注意不到。
老板形单影只地坐在正中间,一般也不会有吃错药的人靠近他。
可那是一般人,等那几个人散开,当中一个从头至尾没怎么说话的人,恭维地坐到老板对面,低低地耳语几句。
身为老板肚子里的蛔虫,秘书见老板先是握紧酒杯,又重重地放下,苍白的脸上笼罩着黑沉的阴影,然后他一边站起身,一边捋袖子,朝着餐台旁正在往盘子里夹螃蟹腿的家伙走去。
秘书心里一凉,走出去两步,又急忙掉转头,跑向韩念初。
“咣!”他不用回头看,也知道那一整盘码得像小山包的螃蟹腿被打翻了。
宴会厅的目光都投向那边,秘书抬头,角落里的韩念初也朝那边看去,他挪了一步,截住她的视线,并对她投去恳求的目光。
她一秒也没耽搁,大步朝餐台走去。
秘书这才敢去看餐台那边的情形,那个家伙躺地毯上,惊愕地捂着肿起的右脸,身上洒着蟹腿和碎冰。
老板扬着下巴,谁都看得见他脸上的残暴,他抬起腿,像踩栗子一样,一脚蹬向那人胸口。
随着一声惨叫,那家伙的胸口凹了一块进去,老板并没有收回脚,脚尖在凹进去的断骨上碾了几个来回。
除了惨痛的叫唤,在场的人都摒住了气息,唯独那个突然冲过去的影子,伸手猛地将老板推开。
这世上,也只有她敢对老板动粗。
秘书松了口气,随即警惕地望着场内,一边看有没有人打电话报警或者拍视频,一边打电话叫律师。
律师赶到以后,他们三人先行离开。
那家伙对女人污言秽语,活该被揍,但还是免不了利益输送,反倒让他以后更好混。
韩念初这么说老板的时候,秘书深以为然。
“其实只要你结婚,就没有这样的闲言碎语了。”她说。
秘书暗自摇头。
“让我结婚堵他们的嘴?谁给他们这么大面子?”
“不是堵他们的嘴,你也该结婚了。”
“像你一样?为了结婚,就随便找个阿猫阿狗嫁了?”
“那你想怎么样?”
车里一时安静下来,空调的冷气吹到身上,秘书觉得老板不会回答了,老板从来不回答这种答了也没意义的问题。
“我心里占着一个人。”许久,老板突然说道,“要结,我也只跟她结。”
秘书忽然一阵心酸。
老板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
家人分离,穷困时无人关心,发迹后就来嘘寒问暖,他看透了人的虚伪,不屑那样的人,便走向另一个极端,抵触一切世故的情感。
在他的世界里,什么都可以交易;不能,那是条件不够。
原来秘书一直不明白,既然一切可以交易,他为什么不成个家?那是他轻易买得起的。
此刻他才明白,即便是一个什么都可以交易的人,心里也有坚定的不可出卖的东西。
也是正因如此,才能显出韩念初对老板来说是具有多么珍贵的意义。
可秘书也知道,这个可能性太小,谁都知道韩念初的丈夫对她很好,她出国那几年,人家老实地等着她毕业;刚回国就着急地办了婚事;婚后为了她能安心工作,不仅包揽一切家务,连中饭都会给她送到公司。他去欧信碰巧见到过几次,饭菜丰盛,讲究荤素搭配,不用心绝对做不到这个地步,然而韩念初只是淡淡地一句:用不着这么麻烦,我吃外卖更方便。
他想,老板在无数个深夜,大概都懊悔过一件事——没能早点认识她。
可再早,能早过人家青梅竹马吗?
秘书从不认为这段感情会有结果,直到老板画风突变。
那自来苍白的脸忽然红润有光,眼神也不再阴沉,仿佛还含着春风拂过百花的温柔,甚至计较起穿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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