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思冉的脸上还有青紫，非常苍白，看上去好脆弱，仿佛一个瓷娃娃，又好像一只在空中颤抖的风筝，随时都会断了线飞走。
    “脱离生命危险了吗？”他转头看向傅思行。
    此时傅思行已经起身与他站在了一道，也看着里面的弟弟：“还没有。”
    谢嘉承轻轻讥诮一笑：“你绝对不会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吧？”
    残忍地逼死沈容晏的时候，绝没有想过几个月后，自己的亲弟弟会生命垂危躺在这里吧？
    要是知道，他还会那么做吗？
    傅思行闻言，朝他凄然一笑：“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嘲笑你？”谢嘉承只觉可笑，冷然望他，“当初对容晏用电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会是什么感受？也许此时此刻的你，就是彼时彼刻的我。”
    傅思行抬起头，闭上眼，无声地笑起来，不知是在笑谢嘉承，还是在笑自己，只是那弧度，嘲讽而凄惨。
    “谢嘉承！”
    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忽然响起在身后。
    谢嘉承转头一望，却是傅霖和方熙眉，方熙眉正横眉竖目，满目仇恨：
    “你还有脸来这里！要不是你要跟冉冉离婚，他至于天天去酒吧鬼混吗？！”
    她说着，眼圈红了，扑上来就抓住谢嘉承的胳膊，凄厉叫道：
    “要不是你，他也不会那样伤心，都是你，都是你……你还我健康活泼的冉冉！你还我……”
    “阿姨，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谢嘉承一把拂开她。
    他冷然笑了一声，只觉她可笑亦可悲。
    方熙眉怔了一下。
    “傅思冉会有今天这个下场，不全都是拜你和傅家所赐吗？”谢嘉承坦然地望着她，掷地有声道，“如果不是你们一味溺爱他，他会骄纵任性成那个样子吗？如果不是你们非要他回来，他怎么会察觉到周围人其实都讨厌他，却都喜欢容晏？你以为他屏蔽你们的那条朋友圈状态真的只是随便发的吗？连他都察觉到了，是你们的溺爱纵容导致了今天的一切，你难道还没有醒悟吗？！”
    方熙眉惊呆了。
    她忽然想起了之前傅思冉说的那句：
    “你明明知道嘉承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哥哥想办法让我嫁给他？为什么你从来不跟我讲，嘉承他是人，不是东西，不是我发脾气撒泼就可以得到的东西！我现在变成这样，我们家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她也想起了傅思行给他看的傅思冉朋友圈截图，还有最近傅思冉的总总不对劲……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血色急速褪去，高叫一声：
    “冉冉——”
    整个人一软，差点摔在地上，还是傅霖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只听她嚎啕大哭起来，叫道：
    “冉冉，是妈妈对不起你呀，是妈妈害了你啊！”
    谢嘉承冷眼看着她，又看了眼傅思行——对方垂着眸子，一副颓唐的模样，他从未看过傅思行这副模样，也许，傅思行也早已想到了这一层，他作为哥哥，对傅思冉的悲剧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方熙眉仍是哭着，谢嘉承不想再呆下去了。
    他隔着玻璃窗，看了一眼房间里的傅思冉，转身走了。
    然而才走出几步，忽然听到房间里原本规律的“嘀——嘀——”声，忽地尖锐而短促，他下意识转身往回走，刚走到窗口，就看见生命体征显示仪上，那条曲线已经完全拉直，那嘀嘀声也忽然如蜂鸣声一般：“嘀————”
    再也不会停止。
    他悚然一惊，待反应过来，傅思行已经跑了出去：
    “医生！医生！医生——”
    声音响亮而慌乱。
    很快，一群医生匆匆赶来，进了重症监护室紧急抢救。
    谢嘉承看着iuc里忙成一团，心里却恍惚想到：
    都这样了，没救了……傅思冉，难道你真的在等我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护士冲出来，紧接着，是医生和护士推着傅思冉出来，原来是又要进手术室抢救，看见他们推着傅思冉冲出去，已经瘫软的方熙眉脸上重新放出了亮光：
    “冉冉！冉冉——”
    谢嘉承也微微松了口气。
    手术灯亮起。
    谢嘉承看着令人心头焦灼的手术灯，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这个时候，他走不太合适，傅思冉的生死就在这一举，他要是这时走，也未免太冷漠了。
    他给林疏发了个微信，说自己要请假，然后便安心地留了下来。
    坐在等候的椅子上，他第一次知道等手术灯灭的焦灼，他想，傅思冉，算了，你活过来吧，如果你能明白、懂事一些，我也是可以把你当弟弟的，你说的没错，身体本来就是你的，所以你更该好好珍惜，容晏已经不在了，你总归也好好活下去，代替他的份，好好活下去。
    ……
    不知道等了多久，简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手术灯终于灭了。
    医生一出来，就被傅家人围住了：
    “医生怎么样？手术顺利吗？”
    他们个个都满含期待，却又惶恐不已，此时此刻，他们也仅仅是生死面前脆弱无能的普通人罢了。
    医生取下口罩，脸上却是兴奋和喜色：
    “简直是奇迹！手术很顺利！原本小傅先生脑中有淤血，刚刚那一下，反而把淤血清除了，他应该马上可以脱离危险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