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刻出玉牌的匠人手艺极为高超,分明是人工雕琢刻出的海浪,却栩栩如真。
留恒微怔,“四海商行?”
“不错,我三哥那个。我在他那么有干股,这是商行最高等级的玉令,拿着这个,可以在那边一次性调动至少数十万、上百万两白银。”娜仁道:“这个等级的玉令据我所知只有三枚,每一枚都是独家设计,独一无二。这玩意也不好仿造,怎么防伪我不好告诉你,但若是仿照这一枚的样式去提钱,十成十会被打回来。”
当然娜仁也不想说是她自己都没搞明白——其勒莫格告诉她的时候神秘兮兮的,也没说清楚,她又不是什么好奇心太浓的人,没有去探究一番,又哪里会知道呢?
不过这是不适合告诉孩子的,不然容易影响刚才她甩钱的伟岸身躯姿态。
留恒心中却已是了然,听娜仁继续道:“你阿娘当年给了你姐姐一枚玉令,如今我把这个给你,倒是一来一往,或许冥冥之中,一饮一啄,一切自有定数。这些钱你也拿着,你阿玛阿娘留给你的,是叫你成家立业、王府绵延立身用的。我知道早年为了那水稻你就败霍了不少,余下的好歹是个念想,你就不要动了,用这些吧。左右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在宫里也没处花,这些年光存钱了。你姐姐那边从前还能用上些,这些年也是只给我进不给我出,好在你这里还有个出去的地,没叫我这银票生了虫。”
说着,她轻轻一叹,颇为唏嘘的模样。
便是楚卿并不将这些看得十分紧要,听了之后还是忍不住看了娜仁一眼,颇为钦佩。
如此心境,果然不凡。
然而留恒并不愿意拿娜仁的钱,二人争论不休、分别振振有词,都说得很有道理。
可惜就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后还是各退一步,留恒表示银钱可以收下,但玉令就不必了。
娜仁甩银票好歹成功了,便也同意留恒这个提议。
对于留恒打算如何将这《国报》建立起来,娜仁没打算多问——对孩子们的事业,她从来不多过问,也不会指手画脚。
这两个孩子都比她有勇气,也比她有魄力。
她还多说道什么呢?能帮上什么便帮些什么吧。
只愿他们一切顺遂,前路坦荡。
但最后的最后,她还是忍不住问:“你是怎么说服你皇伯父的?”
说起这话的时候,她不自觉压低了音量,神秘兮兮……又仿佛做贼一样。
她心知肚明,若是留恒按照刚才的言辞说与康熙听,只怕如今宫中便不是这样风平浪静了。
嗯……留恒脸上可能已经一左一右地套上两个字,左边是“逆”右边是“子”。
不是康熙的逆子,是爱新觉罗家的逆子。
留恒早就预料到娜仁会问这个,轻声道:“我与皇伯父,自然是另一套说辞。都是教化于民,往哪个方向教化可就说不定了,您说是吗?”
娜仁会意,忍不住轻笑。
又过了一会,她轻声道:“我的孩子,愿你成功。希望你常被阳光笼罩,心中有朗朗正气,愿你前路顺遂,也愿你做个幸运的孩子。”
留恒道:“只要有您在,我永远都是个幸运的孩子。”
他这个年纪,说是孩子未免有些幼稚了。娜仁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还说得如此真情实意。
当即心中也说不上是熨帖还是酸涩,只笑了笑,揉了揉留恒的头,便如他小时候一样。
这一番谈话,除了楚卿、琼枝与竹笑,便没有第六个人知道了。
留恒是个心中有光的孩子,只要下定了决心,那么一步一步,他总会做到。无论面临多少风雨、坎坷、困境,他都绝不会退缩。
对于自己养大的孩子,娜仁再清楚不过了。
也因此,她感到十分骄傲与自豪。
而另一个孩子呢?
皎皎在京中过了年,甫一开春便带着安隽云与柔维动身离开,准备再度奔赴她的星辰大海。
娜仁已经习惯了每年的送别,只在皎皎临别前入宫的那日里,如从前一般,将新求来的护身符为她戴上,然后笑着嘱咐一句,“一帆风顺啊。”
不同于往年的是,今年皎皎跪在地上,抱住了她的腰,脸颊紧紧贴在她身上,声音很轻,却又很坚定地道:“等柔维大了,女儿便回来陪您。”
然后,又微有些懊恼地道:“但或许也不会太近,总归在国境内,相见的时候能更多些。”
娜仁却是一惊,很长时间都没回过神来——她习惯了别离,也做好了或许她弥留之际女儿都不能在身边的打算,故而猛地一听这话,她颇为惊讶。
等回过神来,却又忙道:“可你外头那一大摊子——”
“我终究是大清的公主,很多事情做起来并不方便,而我的下属,对这片土地也都留有眷恋。”皎皎笑道:“那就把那些事情,留给柔维去做吧。又或者,看她自己想要走到哪一步。她很有野心,又足够坚毅,比之我,又少了许多挂碍。或许……她能够走得比我更远吧。”
“而我——”皎皎扬起脸,看向娜仁,笑着,分明是为人母的人了,眼睛还是清清亮亮的,笑起来十分好看,“女儿只求能够陪伴于您,至少,在您晚年,女儿能在您身前侍奉,不离左右。”
“但那可能会有些难。”娜仁对自己的女儿简直太过了解了,心知肚明皎皎即便回国,也不可能常住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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