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的第二天,江岑就偷偷过来看她。
马小溪提前知道江岑要来,很知趣地躲到了朋友家。
江岑在公寓里转了一圈,有些不太满意:“代檬怎么还给你租这么小的房子?”
他忍不住问她:“要不,你搬到我那去。我买了新房子,比之前那个大很多,你还没去过。好不好?”
夏梨摇了摇头,“不用了吧……这里也够我住了。是我让檬姐别给我租太贵的房子,我不想花太多钱在租金上,我想尽快把叶总的钱给还了。”
一提到叶景程,江岑就有些心气不顺。
“你还欠叶景程多少钱?”
夏梨想了想,“应该还有五十万左右,一部分是我们家的债务,一部分是我妈之前的医疗费,我都记着帐呢。”
关于夏梨欠钱的事,江岑并不知道细节。
他一直想问,却没什么契机,又怕影响她心情,所以始终不敢开口。
而对于夏梨来说,这件事她确实不愿再去回想。
但偶尔想起,她还是想不通是为什么。
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父亲有个好朋友叫张一鸣。两人从大学相识,共事几十年,亲如兄弟。每次他来家里拜访时,都对她格外热情,生日时还会给她送礼物,对她也像是对待亲闺女。
事后她听大伯说,张一鸣因为生意失败,欠了项目方很多钱。走投无路之下,他找夏承远担保向银行贷款了八百万。
虽然这种事情对于担保方来说风险很大,但夏承远这人一向为人宽厚,又对张一鸣极为信任,为了拉他一把,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本来这些钱是应该用来还债的,结果款批下来的那周,张一鸣人连带钱一起不见了,原先的那笔债务自然就算在了担保人头上。不仅如此,张一鸣为了全身而退,还跟对方项目负责人透露钱在夏承远那。
那个人,便是后来被判了死刑的唐建国。
唐建国隔三差五的就去找夏承远要钱,说底下好多人等着发薪水,都来找他。当时夏承远已经卖了厂子周转,但资金还没回笼,就如实跟唐建国说暂时没钱,让他等段时间。
可唐建国等不了。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搞到了夏承远的住址,一看是个别墅区,心里就更是不相信他说自己没钱的“鬼话”。
后来,他有几次都想方设法的找上门,被夏承远好言好语劝回去几次,直到金狮奖颁奖礼那天,他带着刀子再次闯进了夏家。
自他进门之后的画面,夏梨想都不敢想。
她只记得她跑着回到家时,看见父亲盖着白布的样子,还有瑟瑟发抖,瞳孔都已经无法聚焦的母亲。
这些事,她原本一个字也不想再提了。
可此时,她却想说给江岑听。她能感觉到,其实他有很多次想问,却总欲言又止。
她看了一眼江岑,拉他在沙发上坐下,说:“我家的事情,我现在告诉你。”
她这个样子,江岑反而有点犹豫,“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都过去了。”
夏梨摇摇头,“我想告诉你。”
江岑看着她,拉起她的手点点头:“好,那我听着。”
夏梨讲起那些事时,语气已经是很平静。江岑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听完后还是无法保持平静。
是愤怒,也是心疼。
还有很多很多的后悔和懊恼。
在那样的时刻,他不在她身边,竟还因为她没有主动联系而耿耿于怀这么多年,却殊不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默默低下头,不敢再去看夏梨。
心里如同有针刺着,自责得快要死掉了。
夏梨见他许久不做声,歪着头去看他埋下的脸:“怎么了啊?”
江岑抬起眼帘,心虚地看她一眼,低声道:“对不起,我……我太他妈混蛋了……”
夏梨喉中哽了几秒,又恢复至轻松神色,“这件事本来跟你也没关系啊,你不用自责。”
江岑倾身抱住她,摸着她的头道:“不是的,不是只这件事。”
夏梨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抱着他的背轻轻拍了拍,笑道:“那你以后对我好点就行啦。”
江岑重重点了点头。
他突然想起什么,接着问:“那人……后来被抓了吗?”
夏梨抱着他的腰,靠在他身前静静回忆着:“嗯,当时跑了,过了一个多月被抓了,死刑。我大伯去了庭审,我和我妈都没去。我妈后来听不得江临的事,也再也没回去过,房子和银行那些事也是我大伯帮忙处理的。”
“那个骗你爸担保的人呢?”
“不知道,早跑没影了。”
“混蛋。”
夏承远刚走时,夏梨也总是怨恨着这个害她家破人亡的人。
那叔叔她见过好几次,看起来挺和善的,每次来家里还会给她带礼物。
可她后来才明白。
不是所有的朋友都能对彼此一直忠诚。
也不是所有的坏人都能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世间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她若是一直纠结着这些,会把自己都陷进去。
她只是庆幸。
起码她还有妈妈,还有林嘉宝,还有代檬,还有江岑。
起码那个杀害她父亲的人,已经被绳之以法。
还好这不公平的世界里,总有一些东西是值得她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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